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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镇小学就在西青山上,那条路很长。现在楚镇小学早已不在西青山上,我去年走了一遍,发现那条路很短。先是要绕过一个池塘,这个池塘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池塘,“池塘”这个词在我脑子里就只有那个池塘。池塘里有荷花,有很多小蝌蚪,很多小鱼,还有很多我们叫“水鸡”的一种小虫,很小的,我们用袜子做成的工具捞水鸡,带回家喂金鱼。然后绕过一口井,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忆中的每一口井,我都记得自己掉进去过,连感受都很清晰。我到底掉进过几口井呢?反正至少有一次,那是我外婆家的井,我趴在井口往里面看,就扑通一声掉进去了,然后就不知道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捞出来躺在床上。我会想起电视连续剧《西游记》里有一集,说一个国王被国师推进井里,井里有井龙王。毫无疑问,《西游记》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电视剧,那时候只有电视频道,天天盼着《西游记》。有一天,我听说要放《星球大战》,那简直是天大的事儿,决不能错过。
快到校门口的路边有一条狼狗,我们都特别怕它。上学的时候,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前面一群同学迎面跑来,边跑边喊,狼狗来了,于是我们也跟着往回跑,也边跑边喊,狼狗来了,于是跑的人越跑越多,最后又说其实狼狗根本没来,是谁乱喊的,每次都这样,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跟着大伙拼命地跑。
我小学的第一个同桌叫叶丽娜,长得非常漂亮,我至今还记得她的笑容。课间,我们男孩喜欢玩一种叫“救兵”的追逐游戏,玩法是两个或几个为追兵,其余一大群是逃兵,被追兵抓到的逃兵俘虏靠到墙角,由追兵的人负责看管。逃兵不仅要不被追兵抓住,还要想办法营救已经被抓的逃兵俘虏,只要躲过追兵碰一下俘虏,俘虏立刻又成了逃兵,可以跑了。当然营救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容易被看管的追兵抓住也成为俘虏。追兵的目的是抓住所有的逃兵,而逃兵的目的就是让所有的逃兵都在逃。我基本上一直是个逃兵,而且是个营救高手,那些被抓住的逃兵俘虏高喊:乌青,救救我,乌青,救救我。追兵往往会专门派一个人重点防范我,那真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较量啊。游戏结束后,那些被我营救的同学,经常会买点“糕条”之类的零食感谢我。
上课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发现老师特别喜欢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我总是回答不上来。然后他们就会罚我站在讲台旁边,有的甚至连下课了也不让我回去。我的整个小学,站在讲台旁边远比坐在课桌前的时间要多得多,所以我只记得我站着的情景,而没有坐着的记忆。上学的第一天开始,第一次站起来是老师让每个人说自己长大了想干什么。那个年代的答案可想而知,我的也很普通,我说,我想当科学家。我还补充了一下,我想当一个天文学家。从此,好像我的魂就跑到天外去了,整个小学的我也就像一个站着的天文学家雕塑。最经典的一次是,我上课的时候把课本卷起当单筒望远镜,那个变态的老师让我站到讲台旁,保持双手举望远镜望远的动作,一动不许动,真的像个雕塑。由于长期站着面对着大家,我在同学们的记忆里印象很深。多年以后,有个同学对我说,小学他印象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是好几次上课时把屎拉在裤裆里的某某某,另一个就是我。他补充了一下,说你站着并哭着。
这个同学叫袁立志,他爸就是袁家果皮包子店的老板。他是唯一一个小学五年一直跟我同班的同学。由于我长期站着,可怜美丽的叶丽娜只能一个人独守课桌。而这个袁立志,带着他家的果皮包子乘虚而入,后来他们俩成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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