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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我总是站在讲台旁,个子最小的叶继红成了我的好朋友,因为他坐在第一排靠边,离我最近。放学后,我就去叶继红家写作业,或者说抄作业。他家在东边,挺偏远,他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一些巨大的桶,是腌制咸菜的。我必须尽快抄完作业,不然天黑了不敢回家。这附近经常有些大孩子欺负小孩子,尤其是跟叶继红这样的小个子在一起玩的时候最容易招他们。
到了三年级,我认识了张建华,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张建华的爸爸是公安局的,再没人欺负我们了。我们一块玩的还有王只来和刘新宇。那时候的张建华总是挂着鼻涕,他家好玩的东西真多,有很多麻将,都是他爸缴获来的,我们用麻将堆积木。他爸喜欢养花种草,家里花花草草很多,我要过一些种子回家种,但总是种不好。他妈是卖油条的,他妈的油条店是楚镇最著名的油条店,只在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开门,七八点就卖光了关门了,几乎所有的早餐店都在他妈那批发,每次看到他妈炸油条的时候,我就想他们家的油真多啊,我家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大锅油。张建华说他吃过油炸的大面包,我一辈子也没吃过,上哪儿炸啊?
解释一下,在楚镇,我们管馒头叫面包,管包子叫馒头。我们没有包子,只有果皮包子,果皮包子不是包子。那么我们管面包叫什么呢?最初我们没有面包,后来有了,而面包这个称乎已经被馒头占用了,所以我管面包叫烤面包。而严格的说,我们的面包也不是真正的馒头,我们的面包是长方形的,发酵的。没有圆的和实面的馒头。在楚镇,有很多东西都叫糕,除了这么糕那个糕,有两种糕,我们都只叫“糕”,没有前缀。所以说糕必须要在语境里才能区别到底是那种糕。一种是普通的年糕,我们不会叫年糕,我们只叫糕,另一种是手工的年糕,我们也只叫糕。这两种糕虽然本质一样,但吃饭截然不同,年糕的吃法作为主食,主要作汤糕,里面放肉啊菜啊很多配料,偶尔炒或蒸。而手工的年糕是只作为早餐出现的,后来也作为下午的小吃出现。它的做法是,把糕辗成皮,把各种炒好的面啊菜啊肉啊油条啊等等东西包进去,然后再把糕皮捏拢,样子像一个巨大的饺子。这个过程是在卖的时候现场包的。这个糕非常美味,可与果皮包子相媲美。在楚镇,我们管米线叫面,管粉丝也叫面,而面,我们不叫面,叫麦面。我刚才说的包在糕里面的炒面实际上是炒米线。这个糕我还想再说一说,卖糕的摊子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摆了大约十几种菜,还有一个火锅,炖着肉。更专业的,旁边还专门有个助手在炸油墩,油条则是从张建华妈那买的。最豪华的是,称二三两炖肉,老板帮你切碎,加一个刚炸的油墩,再加所有的菜,老板帮你包好后,还会舀一点肉汤倒进去。那个味道啊,别提多好吃了。这样一个糕大约需要六毛钱,我根本吃不起,我一般只吃两毛的,就是一根油条,我会自己动手把一根油条塞进火锅的肉汤里泡着,我挑食,还要告诉老板哪些菜不要放,豆放多一点,老板放了菜,然后夹出我刚才泡的油条放进去,包好。这样一个糕也很好吃,油条泡了肉汤特别棒。三毛的话可以把油条换成刚炸的油墩,刚炸的特别香。四毛的话,可以从炖肉汤捞出一块豆腐干加进去,也很棒。总之这个糕很好吃而且很神奇的好吃。我在楚镇二十多年,百分之九十的早餐就吃它,永远不会吃腻,吃了还想吃。当然,它也是相当考手艺的,楚镇买糕的摊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十几家,一般就几家,去晚了就没了。有时候根本就找不到,想吃也没得吃。
除了糕,楚镇的早餐还是很丰富,豆浆油条面包馒头这些就不用说,比如九层糕、番薯糕煎培、酸菜饼、糯米饭、糍粑(若干种)、各种圆(不包括汤圆),当然还有极品美食果皮包子,等等等等,很多东西实在叫不上来名儿。我爸喜欢一种奇怪的吃法,他把两个面包夹住一根油条,压扁吃,受其影响,我也喜欢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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