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六章/1)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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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离开成都2500公里

1

  223说,我们流落我们桀骜我们落地便开花。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早上我很早就醒了,蚊子一晚上在耳朵边嗡嗡叫,心里觉得不安和隐约的害怕。小普还在睡觉,我出门去在一家屋檐下找到了一只鞋子,又绕过围墙在一堆烂木料里找到我的裙子和衬衣,水红和微蓝色带着雾气变得很微妙地躺在那里,空气很湿润,牧医大楼的动物们还没有出来吃草,我想着《霸王别姬》里面的那句话:不疯魔,不成活。又想到断壁残垣,姹紫鄢红一片,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很久。我想起昨晚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星星,我想我再也不会在夜里看见那么好的云和星星了,天空给了我礼物,这是凫蓝色的夜空,有人在远处跳着微蓝色舞步,那我还有什么不满足。我走在破旧的木料上,似乎已经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们的吵闹,玩笑。无足轻重。我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把自己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了,可是我的鞋子却不知道是掉在哪一堆烂木料里了。我继续一家家院子的找我的鞋子,大家都在忙着去上课上班,准备早餐,我一定像个疯子。有人问我,“你在找什么呢?”我把剩的一只鞋子提着说,“你看见过一只这样的鞋子吗?”那双鞋子是我的一双系带的凉鞋,脚底有很好看的图案,是公猴子和母猴子在作爱。他们都摇摇头说没有。

  我是个醒过来的疯子,真实的梦游人。我的脚没有跨过那座城墙,鞋子去了另一个世界,有一天你也会像它一样,被我扔掉,自己跑掉,再也不要我看到,从此我一直光着脚。没有什么可以硌疼我了。我变得干瞥了,又变得湿润了。胸腔被打开了一小块,可是我觉得自己有块地方已经死了,空了,一风吹进来,就觉得疼,我想起蓝的名字,她叫疼。我没有感觉的回去房间里。小普醒过来问我“乖乖你到哪里去了,快来睡觉。”我感到有些羞愧。我对小普保证说我不和他吵架了,他很怀疑的看着我,可是事实上我很安静了。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我尽量不表示我的紧张,这样我们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我真难受,戴着个面具生活也很好玩。更奇怪的是对方也知道你戴了面具。我貌似温和,行为端庄。我在一点点的变好和迅速的变瘦。我在梦里和这个人顶撞,现在睡在他身边却沉默不语。

  最后我只有穿着小普43码的大长鞋子出去坐车。我要去上星期三的英语课,还得先回寝室换回鞋子。孩子们坐在汽车里去学校过儿童节。早上的27路车上很多人,车上有的人看着我,和我的鞋子,我下了车继续走。赶回教室换了双布鞋,我坐在教室里一直忐忑,我想着后果,不是结果。小普原谅了我,可是我可以原谅自己吗?我为什么这样不可理喻的要怀疑他呢?我很幸运我回来了,一切还是取决于自己。其实没有任何人给你安全感,安全感来自于自己。

  收到很多儿童节快乐的短信,我们似乎比孩子更乐衷于此,下午小普打电话给我,我去北门等他,他买了很多果冻,远远的看见我便笑。我在淘宝网上买了一双匡威的鞋子,刚好也收到。北门的荷花池里有好多人看着在钓虾,小普叫我把腿放在树桩上要看我的新鞋子,我的小腿多粗啊,可是我在他面前多自然啊,我堕落了。小普叫我肘子乖乖。我的手臂胖得快没了形状。我的腰胖起来把裙子撑了起来向上扬。这样可真不好,这可真糟糕。由于胖了,我碰到朋友打招呼不敢抬头看她,买东西跟别人讲价也觉得心虚,直到最后我们去了这个白晃晃的理发店。任他把我的头像拨浪鼓一样拨来拨去,翻来覆去,我没有说话。我觉得我胖得没了语言来埋怨他。完了小普说很清爽啊,我喜欢你把脖子露出来。我只是时不时的要去捂着它,而小普呢?他那么瘦,他是个性感的艺术青年,他们叫他普青年。

  小普把我丢进尿里的照片捡出来了,还很干净,又把我的鞋子挂在墙上。这个鞋子总让我有不好的感觉,特别是挂在墙上。我总要想起肖昕宇,他的另外一只鞋子带着血总是装在妖怪的箱子里,那是年轻的血。没有红色列车来装。我似乎看见小普变成了一颗石头,孤独的躺在路边,到处是灰尘。

  小普经常在周末大家不在的时候来我寝室睡觉,他睡在我的床上打呼噜,我在网上听音乐消夏。房间里放着邓丽君的歌。小普给我洗手洗脸,表演吐三个烟圈无数个烟圈。我们一起看《爱情是狗娘》,男主角的头发和运动服好看。画面洋溢着墨西哥的墨绿色感觉。左小诅咒的新专辑150一张,我们在网上下他的现场版《乌兰巴托的夜》。这是入夏以来我们的第一次旅行。我们在有效期内的亲密。在寝室里,小普坐在我旁边,问我,“糖糖,你真的是个人吗?你坐在对面这样看着我。你就像是我的小男孩,你为什么要长乳房呢?我管不住自己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觉得这一生都放在你身上了,我要死了。”我似懂非懂的望着他,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在用幻象欺骗自己,我不相信他以后会对我好,小普说,“那你看我的表现吧。”我说,“我不相信语言了。我们会怎么样呢?十年之后我们还认识对方吗?”小普流下了眼泪,我也哭了。我告诉自己不要反复表达自己的感情,情绪,这个不听粤语歌的男人,他不喜欢香港,不喜欢南方,他热爱无厘头,热爱不确定不靠谱,热爱自身。我知道我在等天亮,我想起那句话:一条道路走到黑。维特根斯坦说:只有非常不幸的人才有权怜悯别人。我的怜悯来自于什么呢?朋友们,要热爱生活。朋克们,要懂得热爱……

  我吃了三个苹果,就决定明天的晚饭取消了,我们不需要晚饭,我们需要音乐需要演出不需要食物,至少这个周末需要声音玩具和变色蝴蝶。这听起来像一个行为艺术,而不是别的。我喜欢夏天的傍晚,亲爱的兰波。五月的满月。我这么喜欢夏天和它带来的幻觉。所有这一切无非是闹剧,让别人去玩这种把戏吧。让我觉得轻松,只有空气流动,只要空气流动。还想要什么呢?天掉下来也有厚厚的云当被盖。你的兄弟是兰波。地狱一季,你是白昼之子。没有家庭,没有工作,没有行动。

  我爬到床上躺着,在小普翻报纸的声音中睡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我又膨胀了,很胖很胖的样子。现在我像一颗长了蛀虫而胖起来的糖,没有好看而轻薄的外衣。醒起来突然下起很大的雨,而且很沉很沉。那些哗啦啦的声音,像海浪拍打着我的后背。给我一颗阿司匹林,我让你花开不败。那个狂躁酷热的夏天,六七八九月,我像喝水一样地吃冰淇淋,更多的是在宽大的马路上行走。

  我们去小悟那里看他的新画,他我们小一届,毕业后也来川大租了房子准备考研。他住在网球场旁边,天很白很蓝,天边有好多云,我们走在游泳池旁边的废墟瓦砾上,绕过体育场,天气这么热,我们不要吵架。这么安静的校园,没有声音的外面。进了房间他们就拿了小伍的新画出去看,我和他女朋友在房间里说起上个星期文新学院办的诗人的春天的朗诵会。

  小悟喜欢说,我死掉了。这真好玩,他的语气很可爱。我找她女朋友借书,当他以为她要把课本借给我看时,说了两声:我死掉了,你要借课本去看!说得我还真想借了,我想看看他怎么死掉啊。就在这种虚拟语气中死掉。没有故事,只有情节。在小悟身上我看得到一个个的情节像秘密像星星一样的闪光,但他自己却并不知道。他感恩,善良,别人看上去他很傲气,实际上他只是腼腆。八点的时候我们走了,走在青年教师宿舍长长的走廊里,很像《孔雀》的场景。这是一样的夏天,只是现在没有人在走廊吃晚饭。我们在路上玩网球,小普要走了,我要以别的方式来纪念你,音乐和啤酒,除了食物和脂肪。以爱的名义。以数字的名义。以裙子的名义。最后一天做鱼给我吃吧。有时我摸着自己微微鼓的小肚子笑,敲打,听里面的声音,在床上打滚。像个傻子。小普在旁边接着我,他怕我滚到床下去,头被撞个大包。

  走在路上,我的鞋带总是要松,他就蹲在路上给我系鞋带,我总是系不紧鞋带,我总是要生气。我多么无理的生气。小普喜欢给我穿鞋袜,他总是嫌我的鞋带系不紧。他给我买了一双和他一样的大鞋子,穿起来就像战靴。过马路的时候,他总会走在车来的那边。什么时候小普成了这个样子的,我不明白。他一边系一边说:这么大个人了连个鞋带也系不好,要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我还是继续吃冰淇淋。他又帮我刷鞋子的灰,剪头发剪脚趾甲。我的天,我长着可耻的灰指甲,那些像海底世界的化石一样的趾甲,我自己都不想去碰。就像我内心有魔障,我也不想它发作。不碰它还是要发作。看我多么任性。看你多么放任。

  GOGO打来电话说她取了很多卡卡什么的名字,比如卡卡猪,卡卡纱,听起来很可爱,发音很好玩。我翻看新的《当代歌坛》,看到她写的文章,署名卡卡纱,这个名字总是让我想起一个披着白纱的将要结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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