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三章/6)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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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世界是噪音的花园,十二月

  2004年的整个冬天成都都在停电,川音美院因为在郊区停得更加厉害。停电停得要疯了,常常是整天整天的没有电,来一两个小时又就突然没了。崔颜在最冷的时候去买了件长到鞋底的军大衣,他整天裹着大衣还说冷得发抖。来敲我们的门就问吃饭了吗?他吗的这天真冷啊。看来我得找个女朋友要不冬天怎么过啊!来电的时候大家把所有能开的电器都打开。电热毯,饮水机,CD机。甚至电饭煲。停电的晚上无事可做,我们在农民街上拿着蜡烛走来走去,去小饭店借火,拿着蜡烛进别人房间聊天。我抱着热水袋去旅馆里打开水。农民街上就像露台电影院,大家都在黑暗中交谈,我又激动又害怕,我听着发电机轰隆隆的响声,上面的油不断的往外冒,滚烫得好象机器要爆炸,我不断的想起“世界是噪音的花园”。

  那是我们联系最难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电话又没有钱再买,小普的QQ被盗了,我们就用博客的留言来联系。

  小普在博客上给我留言,你好,豌豆!这几天很想你,可我却控制着。我能感觉到你的感受,甚至我对你的伤害,我想回来,但我不能,我别无选择,前天晚上我在夜里3点起来找网吧给你流言,夜里很冷,雾特别大,可是我没有看到一家开门的网吧。天很黑,但是不害怕。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伤害自己和别人的最后办法是不要“爱”。爱会伤害,爱会坠落,爱会虚无,爱会痛苦,爱会绝望。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办,要么……要么……

  我说:
  在冰箱里睡得太久,我把橘子放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和我的手套。
  阳光很好,想和一个人在一起。只是想而已。
  用买的黄色小刀削水果。很锋利。觉得它很有用。我想这次我不会再把它用错地方。我希望。
  你给我保护。我还你祝福。多么好。阳光很好,真的很好。
  我们笑着灰飞烟灭,湮灭。
  不要逃,要拥抱。即使一切只是虚无。我们看着彼此,我们都不会死。
  上路,永不回头。
  我爱你。

  有时我坐车过去找他,或者他过来找我,可是我们并不确定对方在不在。就像赌博,我每次坐着59路去石羊场再买一张到板桥的四块钱的票。最久一次我们有五天没有见面,第五天的时候,小普打电话来说,乖乖,你过得好不好?当时我正在电脑前流泪。我们辛苦的联系,可是却没有以后。我们都没有理由没有退路了,在对方那里停留得太久了,都有些害怕了。这样下去会怎样呢?每次都要以再不见面的心情和勇敢情绪在一起。

  等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却因为过马路吵起来,川音美院那条马路车很多很危险。小普又紧张又用力的拉着我过马路,我觉得他怎么用力就生气了,小普也觉得很委屈,就吵架了。为什么过马路要这样拉我的问题。像个悖论。我叫道,我很生气你为什么要拉我。

  “可是你就要死啦。”
  “可是我没有死啊!”
  “但是在我看来你马上就要死了,如果我不拉你的话。”
  “我没有死。不然怎么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不,是吵架。”
  “那是因为我拉了你。”
  “那我宁愿你不拉我。让我死掉还好。”

  听我这么说,小普突然对我做个鬼脸,我们都累了,我软下来了。他抱住我,说好啦,不要吵。我们去吃饭吧。吵架要吵个什么结果出来吗?

  我像想起什么抬起头来说:“那你干吗要像拉死狗一样把我丢出去。或者是赶畜生。还有像警察抓小偷一样。为什么?”
  “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那时我不拉你你就要死了。被车撞死。”
  “那你不能好好拉我吗?”
  “好好拉你,你会听话吗?你那么任性。”

  KEVIN在朝南阳台里写,“绝望的人们生活在角落里,所有爱恋的人生活在角落里,所有阅读书本的人生活在角落里。既然有着一种沉沦的音乐,就得有一种沉沦的绘画。”我一直在想着我怎么样可以瘦到40公斤而且不再长回去。可是我一直做不到,小普说他一直在想着怎样和我分开然后再好好的做事,可是我们都没有做到,这两个暴饮暴食的傻瓜。我的那些可爱可恨的脂肪细胞,我看着它们多么绝望,其实我还有一小步就做到了。

  我想给小普买件衣服,很想很想,比给自己买要想得多。我看见他穿那件蓝色的外套已经很多天了,几乎已经不能用天来形容了。最后我给小普买了件羽绒服过去那边,我抱着希望过去但是他不在,又停电了,到处找不到他,我在街上到处转,其实他就在旁边的房间里和他们点着蜡烛喝酒聊天。我冷得骨头痛,终于抱着小普哭起来。

  我想买数码相机。我很久没有花钱了。不是节约,而是根本没有钱。也许因为现在我还有房间住着,至少不用整天想交房租的事情。想买的音乐杂志出来很久了,CD 和新书。“你会对所有的人负责,除了我。”姑娘和鲜花一样漂亮,我想歌唱。我喜欢北极的夏熊,也喜欢夏熊的北极。在最冷的十二月和蓝联系了,她就是湿城里的蓝。她在广州,和JOEKI在一个城市,她习惯叫他小崔,她讲小崔喝醉了在街上裸奔。她在网上飘来飘去的,自己都不知道做什么,像个女鬼,她的QQ经常在夜里亮着,因为是玩游戏,看手指。她说自己混乱,在游戏里找老公,做家教教人弹钢琴,一周三节课,勉强养活着自己,我们约好三年内来成都喝酒,2007年之前我们一定还没有老到笑不动喝不动跑不动,我看着她说她和谁在一起,又分开,生活给我们的幸福有,但是更多是沉痛。大家都很迷糊,到今天,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样走。

  我每天把博客打开很多次,看小普有没有来过。想见面的热情渐渐褪掉了,像新鲜的油漆掉了最初的颜色,有时还被剥落了,但是墙会痛吗?我不知道,我不笑也不告诉你我流血的嘴巴,我让它说了话。我不闹也不挣扎,我很安静,听着血滴答滴答。它要抵达哪里呢?亲爱的,这是个谜。等它风干了我就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地。好么?我会跑来跑去不让你看到吗?血一层层的覆盖上来。我觉得着急快要死了可是又死不了,就像你知道那只是梦。你死过千百次最后还是要醒过来或者活过来。我的票买好了,带我的行李上车吧。我淋湿了我的手臂。它到现在还酸疼着。我大病了一场,大哭了一场,最后自己好了。我要换一把新的刀片,这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在天黑之前到达我要去的地方。我不记得它的名字。和谁一起喝过水。我的手腕的口子让我吸烟也没有力气了,它会断吗?我觉得隐约的害怕。我们没有感应了。你会在阳光下忘了我的无力和可耻。小普的蓝灰色的毛衣上有很多像麻花一样的图案,但是它们捆绑不住我。经血不断地流啊流。要安静,安静,我看着心里的暴戾在翻转,一片混乱。未来充满缺陷,过去只是幻觉,现在只是瞬间。这么久了,我为什么还是那么想要一个结果?

  亨特·汤普森说:“他,那个制造了自身的野兽的人,摆脱了做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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