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三章/3)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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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们在博客上和JOEKI和蓝说到PK14来演出,就像一个暗号。

  同志我在等我的同志,我在等他九点钟到来,当所有的声音都静下来,他就敲响我的门,他穿着喇叭裤和紧身T恤,对我说你好同志咱们开始吧。我为你带来新鲜的生活,我为你带来世界的嘲笑,我为你对抗明天的虚无,我为你为你我只为你。这是美丽的,梦幻的,脆弱的,这是甜蜜的,寂缪的,荒谬的,这是瞬间的,强大的,绝望的,这是安静的,紫色的,冲动的。你知道你要为爱付出代价。

  沉入黑夜仅仅闭上眼睛是不够的,我知道。让我烂掉吧。让我烂掉吧。我们处处碰壁,我们无心努力,我们以年轻作为借口,我只想控制自己,不想控制别人,我老想着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那么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呢?也许我们是天生一对,应该获得幸福的一对。我的恶心和呕吐却令我目眩神迷。

  十一月七号立冬那天我们去听PK14,谁谁谁和谁谁谁。叶涛和彬彬一起来了。我看到欧波也在小酒馆里,我过去找他拍照,他很自然的同意了,我怎么会那么紧张,是真的从小到大从没那么紧张过。拍的时候我的嘴角在跳动。不是开心,只是紧张。一种很具体的情绪。唐姐和酒吧里其它的人一直在笑。他们是觉得我很傻么?欧波看起来很疲倦,但是很开心的。最后一首歌里杨海菘唱道:“告诉孩子们。不要把梦留给陌生人。”我看着最前面角落里拍照的G,觉得明白了这句歌词。我真想上去拥抱他,戴着眼镜的海松看起来那么腼腆。丝绒糖果,精神糖果。剩下一颗我们分掉。最后我们一人买了张CD。

  隔壁又吵架了,我觉得吵架真恐怖,我小时候那么害怕大人吵架,可是为什么我们也要吵呢?我想不明白。我应该理智,冷静一点。我发誓剩下的这几天不跟他吵架了。如果生气的话,实在要生气的话,就暗暗的生。我们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吗?我们最后会什么也没有,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们一致认为贫穷是可耻的。我等待自己变坏,风干。我在我们的爱情里一无事处,除了伤害和厌倦。收到JOEKI的短信,可是我电话键盘坏得打不了字。我想抱紧他,像安慰,像懂得。看着和我相似的人,我们的自恋与欺骗。心里只是觉得有东西在积压。收到花童的信,玫红和黄的信纸,在冬天看起来特别温暖的颜色。我在教室里看到她提起潮湿之城和SICKEE。那些图片和文字。病孩子。我坐在窗边想我们班上的同学怎么就这样呢?我怎么能和她们这样呢?在课堂上我给JOEKI写信,他在广州大学,崔智敏,我念着这个名字,我经常想起湿蓝的那句话:在天黑之前到达我要去的地方。

  我们在虚构的世界里过着一种期待的生活,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们把分开后的计划当成乐趣,并且乐此不疲。我们为了不见面写合同签协议书,说好久好久不见面。可是我们没有守信用,小普和糖糖,你们就是最伟大的说谎者和受益者,我们只做了一件事情,把一切东西都分好,等着分开,可是都是说说而已,像个永远不会停止的游戏。我把书架给你,把我的书和CD存放在你那里,我们做的我们的孩子的镜框,一人一个,小绿碗一人一个,我带走我的熊,你送我去广州。过去我们睡卧铺(你买票)。你回来我给你买飞机票。我们设想2007年会怎么样。去上河创库租间画室。把各自结婚的日期定在对方的生日。保持终身友谊。可以做爱。在对方很困难的时候可以寻求帮助。如重病和严重经济困难。死之前必须和对方见面。努力为对方挣钱。努力不被钱所束缚。我们订过很多合同,和约,可是从来没有实现过,我们在冲动面前就败下阵来,完蛋了。我们是这样没有控制力的混蛋,而理智和控制力,我多么需要你们,你们就是我调皮的小儿子,天黑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我真害怕自己就会这样不受控制的一直下去,头发和心一样乱。

  月经迟迟没有来,只是肚子反复的痛,很确切的隐痛,好像是在作弄我,小普说打过电话来。这让我很难受,如果你少想我一点我也许会轻松一点。我们没在一起,不可能会很好,我知道,但是我们要假装骄傲。不是吗?不要触摸我。我们都慢慢习惯吧。想买一大盒安全套在盒子里放着。这样我便觉得安心。我喜欢它们把我套住胜过镜子或者长着尾巴的蝌蚪们。紧紧的抱着自己。她要好好的管着自己的身体。有时我会去闻卫生巾上的月经气息。湿热气息。

  其实很多个日子都是这样:吃饭,上课,跑过去和小普见面或者他过来。我们一直分居两处,可是每次最多只能分开两三天,我们天天讲话,有时越聊越开,有时越聊越窄。花一天时间来亲嘴,陪你无聊,陪我神经。热爱粗活的小普。把手伸进厕所管道里取堵塞住的洗发水瓶子。做框子。像患自闭症的,智力残疾的孩子。擅长吐口水,吐烟圈,做鬼脸。牛仔裤里面什么也不穿,不穿内裤,会不会摩擦得很痛?他总是说你摸摸看。这个时候的小普很乖很性感。就是这么来的。我们经常玩古怪的对峙。晚上小普一定要抓着我的十指睡觉。

  在成都寒冷的冬天里我们做爱,每个下午房间里响彻着音乐,我不想听到有谁来敲我的门叫我小声一点。我喜欢音响敲打我的胸膛,子弹就要上膛,外面没有别人。在房间里呆到眼睛痛了出去走在空旷的郊外,我们没有钱,我们去找朋友那里借钱,生病了躺在床上小普照顾我,是真的照顾我,我会把他毁掉的,我知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应该对他说,“走吧,不要回头了。”不想以后也不要回头。我穿你买的鞋子你就会很高兴。你不戴帽子我也会很高兴的。小普戴着我的帽子睡觉,冬天里他总是头疼,我取笑他就像我爷爷一样,怕冷,容易生病,不过事实上确实我身体比他好,而且在这种微妙的影响下,他生病的频率少得多了,他说他以前每到冬天都要生一次病。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老是让他抱我,我总觉得他头疼是装的,我总是不怎么相信生病是真的病了。是真的难受。我生病的时候要一再强调,“我真的生病了!是真的!”我不相信人就这么真的生病了,也不相信人就真的这么死掉了。有时我看着别人笑,觉得好奇怪啊,就这样一个表情,像是凝固了。

  小普总是说服我和他分手:“我是没有朋友的,十几年来我一直和我哥呆在一起。我们住的地方只有我们一家人,六岁以前我连汉语都不会说,我说彝语,我爸爸打我耳光,不准我再说彝语,可是我忍不住,我就偷偷的把我哥拉到后面的菜园子里说。我出生就是不健全的。所以成了现在这样子,我没有办法。离开是最好的结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考研,进大学有个工作,我就可以画画,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

  我看着他,心里又失望又害怕,我没有逼你,也不想改变你。谁也不能带我们走,谁也不能带我们回家。我知道有一种控制力不在我手里。我爱果树,可是它要长出白色的小虫来。啄木鸟都不见了,只能任害虫生长。

  我不能摆脱过去,遗忘只是暂时的,欢娱和疼痛并存。我看着他以前写给我的信,写给别人的信,和我的两个孩子。我停留在这些词语和他的语气里和自己想跑掉的影子里,心里有一种巨大的恐慌。我不想跨过去,我站在这里,这些阴影里。一直没有出走。我站着慢慢的瘦,轻佻又浮躁的情节慢慢流走。我想抹掉这个情节,可是一切都是真实的,真他吗的荒谬,事情就开始了。我颠覆了小普的人生,或者明显的令他滞后了,我就是那团令他走不动路粘在脚底的泥巴,我真鄙视自己。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个宝贝,是宠儿。是个礼物,盒子上面还扎着缎带,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是团粘在别人鞋底的泥巴。是狗屎,是垃圾。还被踩过一脚。坐在车上看着田野里的树和电线杆飞快的闪过,想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缺陷,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它圆满?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结果呢?

  我们就这样跑来跑去,所有的都丢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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