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三章/1)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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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川音美院的日子 世界是噪音的花园

1

  十月,爱情属于流体。成都就像到了冬天一样阴郁,阴郁的是天空,忧郁的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忧郁呢?这真是个该死的缓慢的词,看着路灯天空一点点的红,我觉得它渗进了我的骨头里,我就像只蓝色的骨头,躺在这里,我轻轻挣扎着起来。每年成都的冬天都绝望得令我想自杀,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投向分裂的怀抱,我想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大家都在准备考研,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些人来问我有什么心得,我说没什么意思,他们都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只得鼓励他们说考吧,考吧。我给你们引见导师。

  小普打电话叫我预定酒店,我没有告诉他我没有钱。其实很多时候我不确定他这样跑过来跑过去是为什么?离开了又回来是为什么?可是我还是去接他,火车是下午到的,之前我们讨论过到底是坐哪趟车,早上我会一晚上不睡觉的,我们会整晚笑和说话的,我会凌晨出去像个怕雾气的神经病,坐在一片豆荚里面,看热浪翻滚。他戴了顶帽子,像个少年低着头走出出站口,他给我带了很多水果,火龙果,还有菠萝蜜,我一样都没吃过,散发着热带的味道,成都阴阴的,这些水果和小普一起给我带来了阳光。虽然见面很开心,可是我心里却有阴影,我不太清楚他这次过来做什么,他很开心的要我吃,我没有问他打算做什么。而且每次听到有别人问他这样的问题,我也低下头。有什么打算呢?他只是回答“画画。”这个概念真抽象,我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红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似乎成了艺术的叛徒。

  我们之间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我讨厌这种不确定。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我笑,来抱我,我也不挣脱。我是如此乖觉,我在谁的怀抱里又怎么样,我只是失望。你在这里,我还会安心吗。你杀了我,还是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我做很多很多的梦,我不知道我对不起的是谁,除了自己,只有自己。我知道问题,也知道答案,但是我不说。表面看起来我们很好,我只是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兴而平静。看起来好象我做到了。我想也许我该去找个东西来信仰。上帝还是佛呢?

  有天他和波波一起回来说他在川音美院租了房子,我有些生气,因为之前他一直说他要过来,叫我把房间留着,我又交了学校的住宿费,早知道他要去那边我根本不会继续住在这里,可能那时我们之间比较客气,几乎不提钱的事情,就好象我们是生活在真空里。我只说,你在这里可以学习,准备考试啊,可以去图书馆看书。

  他说“可是你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怎么了?”
  他叹口气,“你还不明白,你在这里我就不不能做事。”
  “我在学校住啊。”
  “不行,我们这么近,一定不行的。”
  “你没有和我有关的痛苦,也还会有其他的痛苦。”
  “可是现在你就是我最大的痛苦,我摆脱不了,我怎么办?我摆脱了你我就好了。”我看着他,我多失败啊。我是他最大的痛苦,我还以为这是幸福,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我说,“选择你所能承担的,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后果,后果,你要我承担什么后果呢?”
  “就是我们在一起了一定要影响学习,或者其他的,你要自己把握好。”
  “那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了行不行?”
  “你为什么把我们的经过,时间,顺序,地点和说过的话,眼泪和微笑记得那么清楚呢?你应该去学机械呢。你这么清醒。怎么可能摆脱不了我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不可能的,我试过很多次,我把你的电话删掉又去找别人要过来给你打,我管不住自己不和你联系,不来找你,我就这样每天想着和你在一起好好玩,可是这样下去又怎么办呢?我恨你就是因为你让我这样了,没有你,我一个人就可以干我自己的事情。”
  “好吧。我成全你。”

  其实我对于他说的做自己的事情很模糊,到底是什么事呢?画画?考研?虽然我觉得这不怎么冲突,可是事实确实是这样,他就是那样的人,我想也许他需要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感觉,空无一人,他才能做事情。这个办法不错,如果我们可以在之间找到平衡的话。我们还说好了选王承云为导师,那是个德国留学回来的年轻人,有时在德国,有时在成都。我们很开心的吃了顿饭,说好一周见一次面,可是事实上我们都错了。我们低估了冲动和互相依赖的巨大影响力。我们无可救药的沉溺在天气、季节、琐碎的爱情里,当了现实的逃兵。

  我对川音美院印象很怪,2000年我们高考的时候它开始招生,学费一万一年,我没有报考这个学校。他的房间在二楼靠着窗,很大,光线也很好,房东就住在楼下白天开理发店,晚上卖烧烤。隔壁住了一对大二的情侣,养了条好大的狗。像大多数因为学校而发展起来的街道一样,人们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开网吧,烧烤店,超市,饭店,做画框。川音美院的学生管这条街叫农民街。他们在这条街上做行为艺术和办展览,小普带我去看杨家勇的画,他的眉毛长得很像水浒人物。他老是画腊肉,他们叫他杨腊肉。因为考研英语没过,在上研修班。这条街上有很多已经毕业了还呆在这里的学生,他们大多数是准备考研,或者是在读研修班,学设计的都在城里,只有画画的还呆在这里,这里有便宜的房租,熟悉的环境,缓慢的节奏,有绘画用品店,晚上还有烧烤和啤酒。我们又去蒋涅的房间,他热爱学术热爱国学,常常感叹现在没有人可以和他谈学术,我们去他的房间,果然全都是这类的书,我连一本想看的书也没有,他经常到处打招呼,整条街的人都认识,他毕业了马一平叫他留在《大艺术》做编辑,还私人给了他500块钱。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去川音美院的湖边,聊天,看鸽子,蒋涅有时带我们去应天寺喝茶,他是那里的住持。法号祖明老居士。

  小普的隔壁住了个日本回来的人,叫崔颜。也是准备考研,他说他是川音美院国画系谁谁的弟弟。我见到了他,他说,“小子,你女朋友长得好清纯啊。”他长得可真像日本人,单眼皮,黑黄的皮肤,特别是经常说着说着就说上日语来。他已经三十岁了还是经常没钱,他说他外语考日语所以一点不担心,除了看看专业书,他经常来和我们找钱或者等着我们一起吃饭。蒋涅在墙上贴纸条:闭关修炼中,禁止打扰。大家有时无聊了,就到处串,看画画的画,看看书人的书。很美好,但总是不长。

  我们没有好好控制我们的见面,那时我意识不到。但是小普意识到了,他有强烈的危机感,我们隔不了两三天就要见面,见了又觉得很久没见了,而且总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了,又越不想走。所以即使我们住在两个地方,我们还是没有减少见面,只是更累了。我们每次都找借口见面,把好好的一周时间打乱了,我也经常逃课。因为我们一分开我就感觉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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