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二章/8)

文/糖糖


紧接上页

8

  小普走了半个月,一切寂静得令人发疯,我想要不要回家呢,还是就在这里静默地死去呢?什么都不确定,也不想写任何的稿子,这种情绪击倒了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晚上失眠,睡下去又爬起来重新打开音乐,打开所有的灯,翻出书、杂志、衣服、毛巾、水,做琐碎的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很容易受惊,清醒无比。开始不吃东西,后来是吃素,再后来几乎不吃东西,整天喝水,很容易哭,和别人说着话会突然想流泪,我想我快透明了。我总是不够好,谦卑和骄傲都是假的。爱情也许就是单向度的,就是自恋。我一个人狂喜或者抑郁,什么都不触及到他,顺从地,被动地承受。醒来盲目,空洞,怀疑。怀疑是我的本能,这样的怀疑是不是相互的。我只是怀疑,我很爱怀疑,然后自己得出一个结果。

  我怕我会丧失一切可能,爱和热情,还有天真。和那些人一样,我扼死了自己的信仰。小普,为什么在你这里看到的自私这么明显,它们凸现在我面前,在七月里我觉得冷,是你还是我可怜?真的,让我们再不见面吧。我没有办法做到其他的,你只爱自己,也只能爱自己。我的失望和绝望把我湮没,所有的缝隙,让它累积成河。我要上岸,但不是现在。我把手机摔坏了,七月之远,我已经提前感到八月的疼痛了,释放一个出处,我们去旅行吧。我的魔鬼和皇帝突然就跑远了。我想着到南方去,到南方去,我在想象中去了束河,火车钻进隧道,我头顶的天空一片静默,而我像一颗寂寞的果子丢在那里。一定要让自己变成石头吗?我在低处生活又在抵触生活。还在听声音玩具,这是不会厌倦的游戏,我的退缩,我的闪烁,最终会熄灭的,可是,现在它熄灭了,所有的热情,部分的怜悯。最后的事要你自己决定,没有事可以自己决定,我也一直在这个旋涡里面进进出出,有时闲散有时忙碌。我就是这样多疑和神经质,你不在 ,我脆弱得像个稻草人。潮湿的绿,寂寞夏日,盛开或者枯萎的两极 七月里很热,让我觉得只是躺在种满豌豆的地里,我有干净的身体和轻盈的外衣,我的强硬只是抵制,只是远离。 这一场梦的派对,我们排着队做梦。我们如此默契。我们如此远离。

  小普走后那一整面墙上的蝴蝶老是掉下来,有时候,我在房间里的电脑前坐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张画掉下来的声音,我恐惧极了,久久不敢出去看到底是怎么了。我总觉得很怕很紧张,我害怕得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也害怕听见任何声音。任何声音的来源都觉得可疑。觉得四周寂静极了,电脑屏幕上的字一个个快要跳出来,神经被绷到极点似的恐惧,我颤抖着突然打开门跑下楼,直到走到大街上,听见喇叭声。看到楼下卖报纸的女人在聊天打毛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夏天打毛线。但是我觉得安全了。站在陆地上的安全。那么我呆的房间是海市蜃楼吗?我总是学不会向前看。我总是在这个冷冷的夏天为了以前为了破碎为了伤害在发抖。有时觉得自己很糟糕,我觉得我不会好了,不会好起来。我想好起来。后来我把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穿的整整齐齐出门,低着头走路,和谁说话就对他微笑。但是我的身体里住着一根神经对我说“你要垮掉了,你要死掉了。”我就觉得自己要晕过去,连忙倒回去,关门开始发呆,我不能向镜子走去,我不敢看自己。我看到自己变成了碎片,我冲过去在镜子前使劲的踩自己的影子。我相信这时候我看见任何人都会不动声色的告诉他我想死去。我连自慰也没有勇气。

  《地下成都3》出来了。酉酉有首歌叫《快乐和忧伤一样重要》,颓废与灿烂一样重要,艺术和生活一样重要。可是小普拒绝生活。那么他的理想会不会无疾而终呢?八月三号的下午是音乐房子2周年的演出。那天演出的乐队很多,子曰也来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秋野。花童很激动,她叫我去找他签名。白雪突然得了种奇怪的病,她的乳房要流出水来,广安的医院什么也查不出来,我把她带过来去华西医院检查。我带她去看博客中国实验电影之夜,带她去看音乐房子2周年的演出,我们买了门票进去,每人在手臂上盖了个红红的章。白雪问我,“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啊?穿得这么怪。”我说他们都是年轻人,来这里听音乐的。子曰的现场很不错,秋野把现场带动得像要疯了一样。最后声音玩具唱了《献给罗丽的花》。我看到小舟了,她穿着条纹衣服,很瘦,皮肤有点干但是很好看。

  小普的哥哥在家里开了个酒吧,他每天白天呆在家里,晚上去酒吧做事。他很怕他家里人,他有了小灵通就在晚上偷偷给我打电话,没有之前就在凌晨从酒吧回来打开电脑和我说话。和小普在网上聊天是件很痛苦的事,他打字很慢,最重要的是他会突然消失掉,剩你在这边傻等,或者随时都可能下线。后来又上线说刚才是送煤气的,或者是小孩子敲错了门。但是他以为是他爸爸或者他哥哥,就关了QQ甚至关掉电脑。我渐渐的习惯了,也不再和他讨论,不然他会觉得我又在追究。给你压力了,逼你了,让你喘不过气了,问我还想怎么样?你会惊惶得像只碎南瓜,你是那么容易破碎容易害怕,这让我也害怕起来。但是无论我向谁起誓,我都保证我没有生气,没有力气生气。我们比风箱里的老鼠还要紧张仓皇,你的皮肤在一点点的因为惊吓而变黑,变黄,像灶台久置的盐巴。我的可耻马上长大,我无法忽视它。它翘着尾巴,我一言不发。很多时候我都感觉我在和它对抗,它嘻嘻哈哈,穿着骄傲的马甲似乎带领着千军万马。我任由它膨胀而自己陷入沉默和无边的猜测里。

  小普的QQ名字叫超龄儿童。这四个字的组合真可怕。我想象着他长满了皱纹坐在一堆玩具里。无辜的眼睛,和身体。也许长不大的孩子才最可怕。 我给他念孙孟晋的诗,“孩子。”

  孩子,没有人永远把你当孩子
  因为他们每个人爱的都是自己
  孩子,那坐山的后面不是海
  否则我会带你飞过去

  孩子,仇恨的大路已经裂开
  因为你的出生是在水里
  孩子,当初你不能随便地喝下那口酒
  往后的日子苦难无边

  孩子,你的妈妈已成了神经病
  而你已故的爸爸是个没让你长大的疯子
  孩子,城市里找不到另一条铁轨
  一切生者的艺术轰鸣而过

  孩子,你不要难过
  残叶依然卷着阳光
  孩子,你不要轻易使用你的记忆
  你向往的树不在眼前

  孩子,你走过红地毯吗
  你是否让你的骄傲不被背叛淹没
  孩子,你的目光遥远吗
  垃圾车就停在你的楼下

  孩子,你站在路边大喊大叫
  你的摇篮被你自己吃了下去
  孩子,你就这样让自己孤身一人吧
  身体可以用灰尘去糟蹋

  孩子,让我捧起你的脸
  让你看清我的眼睛
  孩子,你已经很老
  孩子!

紧接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