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二章/1)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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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年轻人和死亡

1

  献给我们的孩子,叫他做童的名字,给他讲糖的故事。我们在一起没有做过任何保护措施,我有个荒谬的想法,就是总觉得自己不会怀孕,不会怀孕似乎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但第一个孩子却意外的来了。我甚至有些惊喜原来我有这个能力。我怀孕了,就像身体里长了块巧克力,我的暗红色朋友不来了,乳房觉得肿胀。就是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我们开始为它而争吵,我们的问题暴露出来了。最大的矛盾是小普要不要陪我去医院,我想他应该陪我去医院,给我做手术的钱,因为当时钱是一个具体的问题。他露出没有这个规矩似的为难表情。说“我一直觉得这个事情很恐怖。你应该自己解决的。”气氛一下就僵硬了,我意识到我让他失望了,他感到了他所不能忍受的世俗,而且他对我很失望这造成了我的分裂,我不能定位自己的对错,我总说爱情是没有对错的,我只是没有做好,我让他失望了,我总想变好,却不能做到他想要的和我自己想得到的。

  晚上他去汤汤他们那里睡,吃饭后他说要出去一下,却是去了网吧用QQ和我说话,他平时很少去网吧,我问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呢?他却说:“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我要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走呢?我会觉得你不负责任的。”

  他很暴躁又冷冷的问我,“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呢?我需要负什么责任,你为什么要给我压力呢?是你逼我的,我没有办法了。” 我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真的装糊涂还是他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钱去医院检查,做手术呢?”

  “你一直都有钱啊。”

  我想告诉他受孕的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果实,可是他的冷漠和暴躁让我很害怕,很退缩。他在网上找那些偏远地区的工作,他告诉我他要不顾一切代价的离开我,我觉得自己真可怕,把他逼成这个样子,我很难过,这一切真糟糕,这个孩子没来之前就看到我们的矛盾和空洞,他该多么失望啊。他说:“以前小莫也这样过,可是她自己处理好了,你应该自己处理的。”我看着他,心想他居然拿这个来做比较,是什么意思呢?没有失望,我本来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彻底。因为他没有钱,他也不会去想办法。让这个孩子烂在我的肚子里吧。我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可是我却总想着小普好好的,我甚至想着保护他。我的保护就是不给他带来麻烦。对他来说,我想要的是怪异不合理的,我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处理掉这个孩子。我甚至我想过把他生下来。带着小普的孩子一个人生活,做一个坚强的单亲妈妈。我多么好笑啊。

  那是最混乱的日子,我的孩子,我的过去多么不堪,我和小普就像一个妓女怀孕后找他的客人要钱和关怀,这个客人多么不耐烦而不愿给钱,因为怀孕了是妓女的事情,是她自己没有做好保护措施。在无数次这样的争吵之后我看着天花板,觉得房屋都被扭曲了。我没有勉强他,自己去了医院做手术之前的检查。我自卑极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应该被绑在柴堆上活活烧死!小普喜欢戴帽子这总让我想起顾城,我总觉得我们最后会都被毁了。我怀疑自己,我想结束这样的畸形关系。我想摆脱小普,逃脱混乱,我多么的蠢而天真。可怕的是丧失快乐的能力,我要快乐,很多很多的快乐。

  五四青年节那天晚上我和G在建设路见面了,以前我在小酒馆里看到过他,蓬松的头发和小小的身子,笑起来嘴角有点歪。他顶了个刚做的爆炸头,穿件有点厚的牛仔外套看起来只有19岁,我穿了件绿色的短袖衬衣,我们看起来反差很大,就像一个在秋天一个在夏天。他看了我一眼,就非常老练而低调的往前走,走了一小段路下起雨来,我看着他的大头皮鞋湿漉漉的踩在地面上,我希望自己表现得很轻松,跟着他去了他家。看得出来,他经常带朋友回去,他的爸爸妈妈在客厅看电视,我叫了声叔叔阿姨,他们只是随便的看了我一眼就继续看电视,我进了他的房间,里面到处放着东西就像杂货铺,他的床单居然和我的窗帘图案一样,是墨绿色的大格子。墙上到处是他拍的乐队图片,和整整一面墙的CD,满得快到天花板了。地上放着几个垫子,我就坐在地上,抽了支他的中南海,他给我拍了几张照片。说“你这样坐在那里就像是在给我的CD打广告。”那时我还没怎么接触数码相机,看到他把我的照片翻过来看,觉得很神奇,自己又无知。这种感觉真陌生。他放轻微得听不清口齿的俄国音乐来听,那是一支民谣乐队,叫LUBE。他跟着音乐一起唱就像是嚼着跳跳糖在绕口令。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好的功放,用CD机连接一对音响,就像我们在画室经常做的那样,看到这个我突然觉得亲切起来。他笑着把我放在床上,我问他,“你觉得我陌生吗?”“不陌生啊,只是有点奇怪。”我觉得他在安抚我,他不想多说话。做爱的时候他发出兴奋的声音,他一定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吧。我老是在想他爸爸妈妈会听到吗?我躺在他的格子床单上面,想起大风吹的那个傍晚我一个人从医院回来后和小普的争吵,我不害怕也不高兴。什么感觉也没有。我怎么了呢?我带着有和小普的孩子的身体去了别人那里。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已经不要自己的灵魂了吗?我还触及得到灵魂吗?我的心里全都住着魔鬼,现在他们占地为王,载歌载舞。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爸爸妈妈都出去了,我翻了翻墙上的日历那天是立夏,可能是前一天晚上下了雨,空气明亮得像阳光下的露水。他用牛奶冲鸡蛋做了早饭,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他笑笑说“下次再来。”又说以后要搬出去住,家里不方便。他送我出来,下着雨我穿着鞋底很薄的凉鞋,站在路口还不怎么清楚这条街道转过去又是哪里,站在阳光下我觉得光线晃得厉害,人觉得很恍惚,像筷子插在一杯水里,什么都是折断的。我尽力做出很镇定很放松的样子,在十字路口我说我知道路了,你回去吧。在阳光下他朝我挥手,说“下次再来,回去联系。”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想着不论是好是坏,是自己来的,不要回头。

  回到房间里我给小普打电话,告诉他昨天晚上我去了G那里,他很着急的样子,叫我过去再说,好象我是站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说我已经回来了,他看着我,我说,“我们这下彻底的分手吧。”

  “你想怎么样?你想和他在一起吗?他比你大七岁,他们很复杂的。你不要去混这个圈子。”

  “我没想去混什么,我只是想好好和一个人在一起,虽然也许这次我错了。”

  “我们在一起吧。”

  “好好的吗?”

  “好好的。”

  我去另外一个人那里只是想摆脱小普,曾经我想过撞墙,永不回头。可是现在他抱着我,我们在这样的矛盾中做爱,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所有的问题都不见了,我们无比亲密,我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了,我们像两个橡皮人一样摩擦,他抱着我转圈,不停地问,“你爱不爱我?我们结婚吧。”我不知道怎么了,挣脱他就往房间外面跑,他又把我拉回来,一层微弱的光罩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很紧张,我点点头,他说,“要说出来。”我说,“爱。”他很满足的样子叹了口气,轻轻抱着我流下了眼泪。我问他,“你不在乎我和他吗?”“在乎,但是我更在乎你。”他咬我耳朵,要我答应他一辈子只和他做爱。他说你搬过来吧,我们好好在一起。我答应了他,虽然我讨厌这种被动和混乱。我搬过来的那天小普叫我先不要进房间,等了一会,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的墙上贴了满满一墙壁的蝴蝶。那是在画展上他为小竹画的几十张油画。他形容她是蝴蝶。我很开心的说:如果这房子是我们的该多好啊。小普抱住我,说“不要走了。”我乖觉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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