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一章/3)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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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好男好女、不言爱和潮湿之城

  可是很快小普又来了,他似乎忘了他信佛和他信里所说的话。我们迅速的又在一起。走的时候他说“下次一定不能再来。”可是隔一天甚至当天他会又来。晚上看书的时候他在后面亲我的脖子,我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但是我不拒绝他,我想拒绝他他该多么失望啊,我不想让他失望。我给他念《母语》杂志上沈黎辉的话:想活在快乐的麦地里,有真诚的爱情,有新鲜的空气,慢慢忘了自己从前想着的事。他停下来说,“我也愿意。”又继续亲我的脖子。欲望,混爱情的面目,以爱情的名义,侵占各自的身体。我们做爱,但是不说爱。三月云层流动的夜晚,我们在校园的树的阴影角落里野合,我穿着裙子,长脚的蚊子在周围飞来飞去,咬我的屁股和腿,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到过高潮,那不重要。

  我变得比以前沉默了,我不习惯说话,也不习惯听他的云南口音普通话。何况那时我还戴着繁琐的可笑的牙套。小普亲我的时候我老是在想他的舌头会不会被钢丝挂掉?有时我们会说到妖怪,说到小莫,说到毕业以后各自怎么怎么样。但是从来不说我们,似乎我们之间没有爱。我告诉自己,我们是伙伴,是伟大友谊。为了友谊,我们做爱。我看着AK-47《川流不息》里的话:“有些人孤独,什么也不说,深怀自尊,默默前行。” 有天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特别酷,特别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别人那种,我每次看你的画,觉得你画得好极了,可是你马上跑开或者根本不说话,你真的就是低调。可是到现在我讨厌你的低调了。你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懂展示给别人看。”他望着我,说“难道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吗?至少对你的行为做出解释?”我还是什么也不说。我不能给他解释,也不能给自己解释。

  有时他问我,“你为什么身体很硬呢?你很紧张吗?”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背绷得很直,像一张拉紧的弓,从内而外的觉得紧,紧张到神经质得像一张纸。也许要进入一个人太难了,我是背着壳的动物,装在套子里的人,我恨自己在他面前打不开。我的身体不能配合他,我经常觉得很抗拒,很紧张。我不能解释这种抗拒是来自于什么,它的发条器在哪里。我所表现出来的若即若离显得做作。这些没有来由的情绪令我想杀了自己。我看着墙壁散发出冷漠的光,上面似乎有浮萍和蝌蚪在漂,在警惕的看着我。就像头上有个洞,反而无限接近晴空。

  有天小普来看我,他背着个大包,说他要搬去别的地方,“我不租了,你住在这里吧。我要搬到其他地方去,不过我可以来看你吗?”我说好。他又从包里翻了一双鞋垫出来,红色的绣着花,看起来土土的又有点可爱,问我“你要不要?”我说干吗给我?他有点生气的样子 ,只说,“你要不要嘛?这是我妈妈在我走之前连夜赶做的,不过我穿有点小。”我勉强的说那说好吧。他马上叫我脱下鞋子来试,直到我把它铺在鞋子下面他才满意的走了。 好笑的是后来有一次我把它洗了晾在阳台上,出去逛街的时候却一直想着它会不会被吹到楼下弄丢了,当时街也不逛了就回寝室把它收好。

  五月,非典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多,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空气里散发着板蓝根的味道,可是我不怕我也不去喝学校每天提供的板蓝根。到处见到的是口罩后面警惕的眼睛,我想这就是疏离。在电视上看到我一直喜欢的南方—广州排着长队买板蓝根,这和我想象里的歌舞升平的南方舞厅太不一样了。我还是住在七楼的房间里,有一天暗岸来了我们一起拍了两张戴口罩的照片,不知怎么的大家看起来都有些阴郁,就像这个夏天危险冷漠的空气。

  我们早上去画室上国画课,旁边有个休息室被小普拿来做了小画室,他把我拉过去在里面接吻,我还听得到旁边教室老师讲课的声音,讲国画的构成,留白。晚上我们在里面做爱,小普用画板挡住窗户,我想起高中的时候我也和妖怪在画室里做爱,后面的小山上有条路经常有人逃课从上面走过,他也拿很多块画板挡住它。不过现在小普用的是大画板,只用一块就够了,对面的阳台就看不见我们了。他把我放在长桌子上面,有时起来身体上还粘着颜料。我躺在上面觉得兴奋而绝望。透过缝隙里的灯光我看到他的脸和身体像雕像,我想我们怎么会这么亲密呢?生活就是重复吗?很多次之后我才开始抓住小普的后背,我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而荒谬,我流出了泪。

  小普似乎把自己信佛的事情忘记了,我也总是不拒绝他。我受不了和他这样的关系,可是我什么都不说。我不说我想要什么,事实上我想要的自己也很模糊,我想要结束,可是却一直被动,等着他就这样不来找我,等着他厌倦这样的关系。灵魂需要保持完全的自由才会快乐,可是完全的自由在哪里呢?我不够聪明,我周围的事情总是容易变得一团糟。小普曾经说过我的能力就是让这一切混乱,我就是混乱本身,虽然我本身是那么的希望简单。就像我喜欢单数喜欢七一样简单。我总是觉得事情自己就会变化,我只需要去等待,离开。我总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他。觉得和小普之间,自己什么都不是,我怕被人打扰,也怕打扰别人。我沉浸在自己设置的墙里面,不向他要求进来也不要自己出去。有时我梦见小普走了,对我说十年后相见,我无法抑制的悲伤。被困扰,被困倦。夏天快到了,太阳辣起来,欲望像涎水艇,可是欲望是可以克制的。这个虚伪的矜持的空气,王磊在《来春的石头》里唱: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你是他的,他是你的,我们都是大家的。

  我经常想逃避他,有时我会突然消失掉,又开始来回的在成都和广安之间跑。有个周末我跟着狗狗回了她在新都的家,小普打电话给我我突然发神经的告诉他我在外面喝酒。他打无数的电话叫我回去,他在玉林一个酒吧酒吧的找过去,我不停的关机又开机,第二天早上我坐最早的车回去成都,小普在外面找了我一个晚上。我们在康桥医院门口见面,其实我做好准备了,我的行为多么恶劣,他看见我很高兴,我问他:我们不去上课吗?不去,昨天全寝室都知道我出来找你了。我们借了辆自行车在学校里转了两圈,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很忐忑的,小普边骑边哼着歌,我说:你不困啊。他只说:抱着我的腰。

  非典学校放假,我借了只箱子,装了一部分的书和衣服回去广安,我告诉自己,要坐火车了,不要哭了。我带着莫兰迪的画册,很安静的欢喜。大家戴着口罩像病医生,走在路上,感觉这个城市像北方。坐在候车室等着剪票,检查身份证,测量温度计。太阳很大空气很闷,每一道过程都很慢,排着好长好长的队,我想着21岁多么好,我这么年轻,即使把人生推翻,重建,还有几个十年。我的厌倦与生俱来,在小普之前,在任何人之前,我就像只失去影子的秋天的虫子。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向响亮纯净的方向努力,世界变得越来越小,而人却越走越远。我好象病了,干渴得厉害。喝很多水吃多汁的水果。在火车上,我想向你描述自己内心巨大而轻盈的喜悦,可是我说不出,让火车的汽笛替我表达吧。地图或者旅途。我不记得你是谁,所有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只有火车到站的时间和花开的瞬间在暗开暗合,踏歌。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最坏的年代,最温柔的季节,最残忍的季节。

  每个上网的人都有自己记忆中的论坛,或是一块地,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写过的字。西祠胡同里有后窗看电影和绿妖。暗地病孩子有SICKEE和他的《愈生活愈堕落》白白蓝的《空城》和《写给水妖的歌》。这一年的四月,我的记忆就是潮湿之城。潮湿之城有湿蓝,德德和德狸,JOEKI,蓝,和花童。我不说话,我只是看。这样的人叫潜水员。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闷死掉。被情绪化,被妖魔化,还是不说话。

  我在见它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我相信自己刹那热爱的直觉。here is just the wetcity,you have finally arrived where you need。看着上面的那行字,我的心一点点被撞击着,像有人在用铁环扣门,我一直没有应答。湿蓝就是WETBLUE,他是这里的主人,他说“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病着,我能给别人些什么?”婴儿在留言板上说:尽头是什么?无尽的黑色。我们沉浸在各种花式各异的故事里面自由荡漾。水是蓝色的,游泳裤也绝对是蓝色的。我们任何时候都需要一种耐力,向我们的愿望进逼,哪怕在这一过程中走到了愿望的前面。过去轻抚着未来,一切将在时光里交集,沉淀。我在潮湿之城里面走走停停,看杂乱和留言,不和谁说话,直来直往地走。没有人过问,这里就像一座空城,有爱的空城。WETBLUE在杂乱七月里说,“我不会是一个诗人,也忘记了摄影,我睡在一大堆老去的照片里。我依然是一个没有方向感的人,我只想把我的绝望告诉和我一样的人,你们将不会孤单。”我被击中了,像瘫痪在一块泥地里,不能动弹。四周开满向日葵,热浪在月光下汹涌而来,我知道这只是幻觉,我喜欢这样的被击中,这不是郁闷或其他的任何情绪。我心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激动,和想拥抱或远远看他的冲动。我喜欢冲动和幻觉,这些东西支撑着我去对抗现实。

  湿蓝的邮箱挂在那里,不知道它多久打开它一次,邮递员会不会把它的信偷走。信封上面一定插着一朵洁白的花。在这个大家都在自说这话的地方我认识了JOEKI雨殇,蓝和花童。我在里面叫树绿。因为我画画老是喜欢用树绿这一种颜料。而且不调就直接用,慢慢的觉得自己也变绿了,可是这是潮湿还是希望呢?

  我给WETBLUE发邮件告诉他我在成都。我是苔藓一样的绿,被绿浸到身体里。一个城市一种颜色代表什么呢?这个一直在车上在路上的湿蓝,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打开他的邮箱看见他给我的关于南方的向往和安慰。他说,我只想说自己最终没有找到四季分明的地方,向日葵枯萎后怎能再虚伪的盛开。谢谢你每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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