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4 | 2006-07-30
 

整个城市的孤寂(五)

文/安然


紧接上页

  我清楚地看到建新变老的过程。一年一年,建新甚至生出白发来。皱纹爬上我和如媚的眼角。建新爱我,建新的妻子爱建新。我不再幻想嫁给建新时的样子。建新越来越富有,我的钱越来越多。

  如媚和夏岩突然消失。我一直以为夏岩不是那样的男人。夏岩的妻子说:“安然,你错了,你不了解夏岩。”我开始慢慢地忘记如媚和夏岩。我和夏岩的妻子一起打理夏岩的公司。那些事情我什么都不懂。夏岩的妻子只让我陪在她身边。有时候我和夏岩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出去吃饭。夏岩的女儿,那么天真可爱地叫我阿姨。我甚至开始和建新的妻子见面。建新的儿子慢慢长大,他也那样可爱地叫我阿姨。建新的妻子到我的房子里去,我们聊流行的发型,服饰,就像多年的姐妹那样。她说: “安然,夏岩对我说过一切。我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爱建新。”我摇头。我说:“我们都是聪明人,不像如媚。”

  我知道我说不爱建新,会让建新伤心。建新伤心,我也一样会伤心。可是我真的不能因为爱情而放弃我拥有的一切,落到如媚的下场。我知道如媚的处境。我接到她的电话。说起夏岩的衰老,说起他们放弃一切离开以后的艰辛。如媚已经过不了苦日子,而夏岩离开自己的公司竟然无法在那些他们走过的,甚至是极小的镇子上立足。说起她的失望,说起她那么爱夏岩,现实却那么残酷。说起他们已经五岁的女儿。我终于开始烦躁。我说:“如媚,你把夏岩送回来,我们离开。”如媚沉默许久,挂断电话。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准备离开。建新带着儿子到我的房子里来,我们已经那么的相互依赖,离不开。建新的儿子兴高采烈地帮助我收拾东西,并且为发现的各种新奇东西欢呼不已。建新坐在那里抽烟,看我。他说:“安然,你安排了好多事情,连我也安排在里面了吗?”我第一次明确地告诉建新我是个怎样的女人。我说:“建新,你不该为了我放弃其余和我一样的女人,更不应该爱我。”

  建新有过许多女人,但是他错在爱上我。我从来不说我爱他,他还是那样爱我。而对于我来说,如果建新根本不可能给我名正言顺的婚姻,那么,,我要的,就只能是钱。其实建新的妻子不聪明,她不在乎钱。她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她给我很多钱,甚至比建新给我的还要多。她一直在期待我会离开。

  我以为如媚会在挂断电话后回来。但是,我又错了。我再也没有如媚和夏岩的消息。我一个人,终究没有离开。建新开始很少到我的房子里来。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影,那些滥俗的搞笑片,笑到流出泪来。屋子里的豪华家俱都冷冰冰的。隔壁如媚的房子搬来一对年轻夫妇。有时候我会看到他们手拉手走过我的门前。

  夏岩的妻子偶尔会约我出去。她在夏岩不在的这些年里迅速地变成一个女老板,干练,但是温和。

  夏岩的女儿和建新的儿子是最经常和我在一起的两个人。我们去肯德基吃快餐,去游乐园。在摩天轮上,建新的儿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安然阿姨,我害怕。”夏岩的女儿已经很懂事,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夏岩,即使在我的房子里看到夏岩和如媚的照片。

  建新和妻子又开始频繁出席各个公司的酒会。我有时候会遇见他们。我冷漠地站在那里接受周围羡慕的目光,建新身边是他一脸幸福的妻子。这些,一如当年。不同的,只是我身边开始有不同的男人出现。不再有如媚。

* * * * * * * * * * * * * * *

  建新最后一次到我的房子里来,我们那样疯狂地做爱,像是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爱一样。然后建新离开,第一次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我看着建新离开的背影,终于开始厌恶自己的生活。如媚离开那么久,久到我都不记得她的脸。在我房子的阳台上再也看不到对面夏岩的家。夏岩的妻子和女儿搬出了那里,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居住。夏岩不在的那些年,夏岩的妻子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建新的妻子开始微微的胖起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年轻。

  我知道建新终于决定结束和我的关系。不知道该不该笑起来。却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再次怀孕。我想着如媚说过的她和夏岩的孩子。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把她,或者是他,生下来。夏岩的妻子陪我去医院。仍然是多年前那家医院,甚至竟然还是多年前那个女医生。女医生认出了我。她说她记得我,那么疼痛的刮宫,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哭的女人。她问我是不是结婚了。我说是。我突然发现,这个城市里,自从如媚走后,夏岩的妻子竟然成为我唯一的朋友。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我终于开始无声地哭泣。

  我卖掉了我的房子。在距离夏岩的公司不远的地方开了酒吧。就住在那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离开,大概是在等如媚,我想。我觉得如媚一定会回来,一定。夏岩的妻子每天下班都到我的酒吧来,她也慢慢的变得年轻起来。那么多年,唯一一个变老的人,就是我。酒吧里有两个歌手,一男一女。每天晚上按时到我的酒吧来唱歌。轮换着唱。不唱的那一个就坐在吧台前面和我、和夏岩的妻子说话。他们那么年轻,站在酒吧小小的舞台上,那么干净。夏岩的妻子在那么久以后终于对我说:“安然,嫁了吧,女人,都要安静下来的。”我开始学会苦笑。我指着那两个年轻的歌手,说:“他们,多年轻。”

  很多熟悉的人到我的酒吧里来,他们竟然亲切地叫我安。我站在酒吧洗手间的镜子前看镜子里面的我,有陌生的感觉。那些熟悉的人都开始变老。那些曾经和如媚那么亲密的男人,他们会在我不忙的时候邀我过去坐坐。有时候会问起如媚。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如媚?快回来了。”他们眼里仍然是那样贪婪的目光。我也学会了逢场作戏,我对他们笑,我说:“等如媚回来,你们一起来我这里玩啊。”对着那些男人那么令人恶心的笑容,我像如媚当年那样笑。

* * * * * * * * * * * * * * *

紧转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