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我子期（中）

文/那智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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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离开一阵子，崤受回来了，刚从建康回来，带回来了珍奇异宝。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一回来就邀我去他家，说要送我东西。崤受的爹爹和那个朝中大官王敦王导什么的有姻亲，他们一族在这个乡里是相当有势力的，豪宅良田无数。我终究还是去了他家，崤受送了我三件好看的丝绸衣服，华丽异常，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面料这么舒适。还有那些胭脂水粉，精美的饰品，都让我目不暇接。尽管我不喜欢崤受的奶气、柔弱和滑头，还是睡在了他宽大的床上。我亦明白，这世上没有白做的事情。

　　这些状况传到了匣役的耳中，他发疯一般，如蛮牛冲到了崤受的家，家丁都不敢拦下他，远远围着，崤受出来了，不可一世的神态：“是哪头畜生在撒野啊？你们楞着做什？还不拿下？”家丁们唯唯诺诺，你推我我推你，他们都看见匣役手中耀着光芒的剑，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宝剑，面色铁青，眼睛里布满血丝，甚为恐怖。匣役一听这句，一个健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抓起了崤受，要拧断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住手！”我走了出来，匣役一听我的声音放下崤受，但身上的肌肉还是因为暴怒呈现块状，青筋横贯。崤受怕极了躲在我身后，只露个眼睛，仿佛老鼠：“大……大哥，是子期先……不关我的事。”“你闭嘴！没问你！”匣役的声音如雷。我侧身用鄙夷的眼睛扫过崤受。果然，一阵闷热过后，一道闪电，一声惊雷，夏日特有的雷阵雨来了，下得很大，放肆。烘托着闪电照得惨白惨白，我的心里有些发毛。

　　“子期，跟我回去吧！”匣役说，“我真的……真的……真的……”

　　他果然是那么憨厚不善言的人，我冷笑了一下：“你看你，连说一个字的勇气都没有，你说你怎么给我幸福？难道让我住那个连风都挡不住的茅庐？就是饱一顿饿一顿，哪有那么多浪漫？浪漫又不能填肚子，我们也是人啊，要活下去的。你能让我住上好房子么？能让我穿上这么华贵的丝绸么？能用一车黄金来娶我么？你依然那样缩头缩尾，只知道打你的剑，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做不好？”

　　“子期，要这些做什么，我们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啊，难道你不也……不也……我么？”

　　“不！”我斩钉截铁地说，“连爱都说不出口，谁会喜欢你这种没本事的男人！”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似乎失去了支持他站着的力气。崤受吓了一跳，以为匣役怎么了。我猜，他哭了，在雨水冲刷下，厚实的肩膀抽动得厉害。

　　我转身走进屋内，金碧辉煌的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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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颐，你爱不爱我啊？”

　　“爱！”他拖着我的手走在细软的沙滩上，入夜的夏天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和浮华。下班吃了晚饭，我们都要出来散步，海风拂面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海一般干净的男人。

　　“恩，乖！不假思索的回答。那，你会爱我多久？”我摇着他的手一浪一浪。

　　他怔了怔，微笑着伸出了一个指头，一辈子？我满意地笑了，给了他一个吻作为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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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匣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半夜的时候仆人还说他在外面趴着，第二天太阳出来时候已然不见。我也离开了崤受，他并不是我喜爱的男子，只是再也没见到匣役。没多久，来了大征兵的命令，北边的秦王符坚驱动百万大军南下，先锋已经抵达长江樊城，大丞相谢安率军迎敌，兵源不足，全国各地都在征兵。崤受也为了名门的声望应征入伍了，走之前，他来向我告别，说等他封万户侯再回来取我。我像吞了只苍蝇：“先保护好你自己的命吧！打仗不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不要想得太轻易。”“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一介书生也要建立功勋！就等我凯旋的消息吧！”他自信满满的走了，我看着他瘦削的身影真替他捏把汗。

　　打仗不是风花雪月，为什么我还要逼匣役？真的是为他好吗？我已经有些怀疑。听说匣役烧了那间铁匠铺，带着那把“子期”毅然从军了。他离开村子没有告诉我，他一定恨我吧，恨我是个势力，贪图虚荣的女人。心里不免欠缺点什么，我只有每天在田间看日出日落，风云变幻，换了一茬又一茬，在等，等别人告诉我什么。

　　后来来了消息，是噩耗，秦军在长江一线重创我军，大晋的军队死伤无数，已经退守淝水，淝水已经离我们这里很近了。一时人心惶惶，说朝廷放弃我们，拿这块土地去议和，秦国的蛮夷过来，一定会烧杀抢掠，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向东逃。还有，崤受死了，身首异地，前不久他才向我告别。匣役呢？匣役的消息？大伙摇摇头，表示都不知道。我觉得不会，大晋不会抛弃她的子民，匣役也不会抛弃的。村头的地藏菩萨，我天天都拜他，他一定会保佑匣役！果然，淝水大捷传来，举国上下也在传颂一个勇敢的英雄的名字，那，就是匣役，当全军陷入苦战胶着，匣役只身杀入敌军主阵，力斩两百敌军，大大鼓舞了士气，一鼓作气拿下了战斗。我再次拜在地藏菩萨面前，喜极而泣。他，终于成了盖世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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