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 | 2006-05-05
 

唤我子期(上)

文/那智苏羽


  他要走,我知道他一定会走,会走的。

  西沉的太阳浓了,桔红的光斑透入一道,映他脸上。于是他的脸一半于这温暖光线中,一半于那阴冷黑暗中,不停抽烟,一根接一根。我无力瘫坐在凌乱的床上,不住抽泣。电风扇,钢的叶片,呼呼转,跟着我一起呜咽。他依旧不说话,貌似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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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的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万众瞩目下,踏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他不理会我,仍然挥舞手中铁锤用力敲击一摊废铜烂铁,豆大的汗水沿他宽阔的肩膀,从黝黑皮肤上直淌下来。背弯,手臂,呈现一块一块肉的轮廓。力量之美。我撒娇般沾了一粒汗滴,放在嘴里。

  “恩,好咸哦。”眉毛都拧到一起。

  他扭过头来看我一眼,咧嘴笑笑,擦擦汗,继续。

  夏天清凉的风吹来,知了在树上叫啊叫,和着蜻蜓一阵轻盈的翅膀抖动声音。栀子花的香气混合他的男人香,让人沉醉。一点一点的蒲公英散落,充斥,这个陈旧的铁匠铺。

  “喂,你刚才有没有听我在讲话啊?”我吃着他刚为我摘来的地瓜,三只蚊子在尘埃里舞蹈。

  他未回头,一边打一边说:“子期,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住在这个优美的小山村,再也不出去。有绿水青山,有悠然自得,我们一起劳作,一起休息,一起饱览田园风光。一起躺在澄黄的油菜地里,看成群结队的蜜蜂在头上盘旋;一起到溪边大皂角树下,洗衣服,垂钓,我还要教你捉螃蟹;一起靠在村口阡陌的田埂上看日落,背对背;一起坐在樱桃树上吃个痛快。你说这样的生活,多么安定祥和。就这样,可以一辈子。”

  “不是!不是!”我摇了摇头,“匣役,你是个强壮的男子汉,不应隐在这个小地方消磨。你啊,你也不要当你的铁匠了。你看,除了这间破茅屋我们还有什么?”

  他停下手中的忙活,终于回过了头,厚厚的嘴唇一闪一闪,“这样不好吗?至少我们衣食无忧,舒适平和的生活已然足够。”

  “你当然足够了,你去过建康吗?那才叫五彩斑斓的生活,这种粗茶淡饭的生活不是我们要的。大男儿志在四方,建立不朽的功勋,匣役,你一定会是一个盖世的英雄。”我期待地望着他,他再次转过头,把滚烫的铁浸入冷水之中,“嗤嗤嗤”地作响。不一会儿,他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剑,笑呵呵抚摩了一遍又一遍,“这是我觉得打得最好的一把剑,就叫它‘子期’吧。”他,居然,我生气地把吃剩下的地瓜,往他身上砸了去,“那你就娶你的剑为妻吧,一辈子守着它们,大笨蛋,讨厌死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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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夏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失散多年的恋人,事后证明他看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吸引,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就算许多人说我们不合适,一个是贫寒家庭的子弟,一个是大老板的千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但我就是喜欢他,没有原因,也许是他健硕的身躯,也许是他耐看的脸庞,也许是他对我的好,处处让着我,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和我对着干,不喜欢有人比我强,他会顺着我的。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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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次吵了之后,匣役依然没有上进,从早到晚还是在那里叮叮咚咚。我不再理他,现在的我坐在远远的一堆狗尾巴草里灌木堆上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他不讨好我,也常常用那种哀愁,渴望的眼神盯着我,每每想说出些什么但又都欲言又止。说实话,挺让人心酸的。不过,他一点表示也没有,哪怕他有一点点道歉的意思,我就原谅他,是他不够理解我,我也是为他好,我不能先低头。他不说话,我亦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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