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曾经高高在上,等同于一种善良。爱情是理想的,友情是理想的,人生也是理想的。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好孩子,我以为未来和我拥有的第一条纯白蕾丝裙子一样美好干净。
后来我找不到我的理想了,它就像一颗水珠遇见了猛烈的阳光,瞬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它应该已经变成了彩虹,挂在我要抬起头才看得见的地方。可我这么疲倦,我的脖子早已抬得酸痛。
我渐渐不再讨论理想这个话题。我穿着高跟鞋在写字楼里穿行,一路小跑。我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我总是人群里非常亲切又非常理智的一个。我学会了推卸责任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学会了在适当时刻利用平时冷落的身旁的追求者,学会了忍受讨厌的嘴脸因为不想得罪人,学会了拒绝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请求。我看上去和任何人一样,温和的目光里有一点点狡诈。我多么骄傲我再也不会哭泣。
我们都不是天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劣根性。我觉得我变成了一个姿势,所有人都是一个姿势。拍照的时候我总不知道应该怎么安置我的表情和身体。我总觉得非常尴尬。我一直在厌恶,却不知道自己厌恶什么。后来我终于明白,我厌恶的是虚伪与造作。但我实际上已经参与了演出。我原来是一个那么虚伪和造作的人。
人人都唱着歌就长大了,一起高呼和平万岁,微笑得一派祥和,然后兴致勃勃地奔向死亡。和平年代,我们笑着笑着就掉下眼泪了。和平年代,我们尽力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快乐和忙碌。和平年代,我们不想自己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曾经,为了理想我们都心碎过。
还好,心碎了就不会再碎一遍。
我依然会回忆我的理想,理想带着我穿过了很多个失眠的夜晚。它并没有带走我心里沉积的往事,但它带我找到了另外的一个我。
那个小小的我,有许多甜美的愿望。其实她不懂得我们活着只是为了互相取暖,用尽办法只是为了逃避孤单。再也不会有人毫无顾忌地说要带她走。无关任何乱七八糟的未来,只是非常简单地想着要带她走。再也不会了。在这个世界再没有谁敢对谁承诺。
我该为什么默哀呢?不会有人以为我还能那样深情感伤吧?没了,如果要说有深情感伤的话,我能深情感伤对待的也只有当时那个深情感伤的自己。
我每天每天地对着镜子打扮自己,考虑是应该穿一条脏脏的牛仔裤还是一条海草一样轻柔的黑色裙子。周末去商场买香奈儿的粉底,顺便还可以买香熏用的蜡烛。如果不用排队,我会考虑去城中最火的餐厅吃一顿饭。你看,物质带来的感动往往更多。
我终于也有了冷漠沉着的眉眼,不动声色地与我的理想对峙。非常好的样子。
有一张邮票离开了它的信封,于是再也不能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