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北京的夜还是很热。
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我想到了,给几个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打电话倾诉,我此刻的落寞。拨动了其中一个号码,一分钟过去了;再拨,又一分钟过去了。
我吹口哨。贝多芬的调子,很忧伤。终于,一个弟兄接通了电话,笑了笑。我一声不响,忽然失去了表达的欲望。
我想,也许对方也很疲倦了。
睡吧,弟兄轻轻地说。
我摁灭了烟头,对着窗外的夜色空荡荡地笑。
是不是我真的迷路了。
我感到瞬间刻骨铭心的孤寂。风从夜里吹来,不冷不热的,我感到悲伤。
在这个如此庞大的城市,我如此不安,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的大脑里像是闯进了许多莽撞的陌生人,他们毫不客气地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命令我起立,命令我站起。
我的思维不是自己的了吗?我的行为怎么这般凌乱冗杂。我想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故乡去,去看六月的喇叭花,去摘七月的映山红。
柳树是在春天的河边犯下的青春错误,桃花也在夏天的墙头落下成熟的步伐。看着一片片刺眼的玻璃碎瓷,我为什么,就再也想不起菜畦里的蚂蚁和青蛙。
今夜,我感到孤独。
那来自夜色的温柔和恶毒,把我的骨头一点点地敲打。神知道失眠的孩子最不善于表达。老师当年扬起竹教鞭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藏在了哪根弦下。
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丰满的电话号码,没有一个愿意带我回家。
脆弱的魂灵在夜的深处开始讲话,它一字一字,朝着过往和将来随意涂鸦。今天,我所拨的电话,在语言的诱惑下,试图一点一滴地交出自己。面对内心,就有了种不知所谓的害怕和尴尬。
人是会都寂寞的吧,我看着打火机在燃烧后的沉寂,心里害怕。这似是而非的暧昧气息,让我辨不清来自遥远的问答。夜这么深了,谁有义务接受你没完没了的絮叨和废话。
我摸着键盘,思念就从这阵阵的脆响里开花,那青春期邂逅的人和惦记的话,在香烟的弥散中缓缓退下。我一个人在讲梦话吗?我想摸清光和光在夜里如何接吻,我想看明暗和暗在夜里如何睡下。揣度一下,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们,在寂寞的围剿下是如何反抗。
并且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