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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村里有个老女人,她像一个巫婆,孤零零地住在半山腰的一个孤零零的房子里,房子周围长满了高高的野草。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两只狼钻进了她的房子,她已经老得像一块腊肉,动也不会动,眼睁睁看着两只狼啃她的腿,啃得血肉模糊。她就这样死了。
传说,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刚好村里有个砍柴人从山上下来经过她的房子,从她房子里的蜡烛映在窗户上的影子看到两只狼在吃她。砍柴人马上抽出砍刀冲进她的房子,跟狼打起来,最后狼跑了,砍柴人也受伤了,而老女人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已经死了。砍柴人正准备离开,突然,那个老女人说了一句话,把砍柴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了,连柴都没带回来。
人们问砍柴人,那个老女人临死前说的什么话。砍柴人回忆起来说,她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人们问,谁?砍柴人说,乌青。
乌青,就是我。当时我还在满地爬。老女人是我的接生婆。她接生的技术实在一般,我的肚脐眼跟别人的不一样,特别浅。我想我从小到大经常肚子疼就是因为这个肚脐眼她没弄好。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这个可怜的老女人,我对她怀有感情,毕竟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现在甚至可以想象,她给我接生的场景,我妈痛苦地把我从阴道里挤出来,黏乎乎的,连着脐带,老女人用牙咬断脐带,打个结一塞。当然,这完全是我的想象,反正我的出生大概就是这样的,我妈在生,老女人在接生,我奶奶在旁边帮忙,我爸正在另一个镇子里跟人打赌。
我爸和他的同事在打赌。我爸的同事说,明天国庆节放假你回不回家?我爸说,不回。我爸的同事说,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结果还是想老婆回家了。我爸说,你才想老婆呢?我真的不回。我爸的同事说,嘿嘿,你现在这么说,明天肯定一早就回了。我爸说,我说不回就不回,不然我们打赌。我爸的同事说,好啊,赌一个月的粮票你敢不敢。我爸说,一言为定。我爸心想这次他赢定了。
第二天,就是1978年10月1日,临晨5点多,有人来喊我爸,说你老婆生了,生了个儿子。我爸马上抓起衣服屁癫屁癫地回家去了。他要翻过一座山,然后渡过海,然后再翻过一座山,才到村口,然后跑啊跑回家。我爸输掉36斤粮票,得到了一个6斤的娃娃,全家都很开心。但对于36斤粮票他至今似乎还有点耿耿于怀。
我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特别不喜欢输给他的同事们。他刚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在河边碰到一个同事在钓鱼,他就上去观看。同事要上厕所,就让他帮忙钓着。这时候,一条挺大的鱼上钩了,我爸提着鱼竿折腾了一阵让鱼给跑了。同事回来后就嘲笑他。他心里非常生气,眼看着就钓上来了,怎么就给跑了呢?于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钓鱼学好,从此苦心钻研,后来就痴迷上了。在我出生的那年,他已经是全县数一数二的钓鱼高手。他钓了三十多年的鱼,现在退休在家开了一个渔具店,还在继续钓鱼。
我爸钓鱼对我童年的影响主要有两点,一是我家有吃不完的鱼。二是我的屁股经历了各种鱼竿的抽打。鱼竿之所以成为鱼竿,就是因为其韧性强,从早期的金竹鱼竿到后来的玻璃钢鱼竿再到碳素鱼竿,打起来那叫一个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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