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上页)
她接到学校的开除通知,因为她很久不去上学。她被同台演出的歌女辱骂,因为她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她对着镜子一点点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突然抓起酒瓶敲在化妆台上。酒瓶破碎,和着酒水流到地上。那个刚刚给过她一个耳光的歌女轻蔑地看着她。她突然对那个歌女笑,然后,把剩在手里的酒瓶扎到歌女的肚子里。看着歌女惊恐的表情和手上沾满的血,她突然想起九岁那个冬天,男人胳膊上的血和赤裸的恐慌的女人。她从倒在地上的歌女身上跨过去,回到了小镇。
小镇早已没有了煤灰味,只是街道很脏,布满了废弃的东西。
她在当年她蹲过的街角,天突然下起雨来,男人的车停在她面前,男人说,你需要帮助吗?
她突然坚定地站起来,平静地说,你把我带回去吧。
他们在车里做爱,被撕裂般的疼痛和鲜红的血。
她身上的伤疤大多已经平复,只有那些烟头留下的痕迹,刺眼地停留在皮肤上。他触摸它们,轻轻的。
她赤裸着身体和他回家。他的家很大,卧室的床头挂着他和妻子的照片,那是个很美的女人,笑得妩媚。她坐在浴缸里,想着他的样子,浴室的门开着,可以听见他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她听到他在倒水,水落在杯子里发出清脆而干净的声音。她说我必须回来,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你忘记我,但我必须找到你。他没有听到。他不知道,十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件外套上的气息已经久久地浸入了她的身体。
他和她在他和妻子的照片下接吻。他说你要抽烟吗?
她伏在床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每抽一支便在手臂上摁下一枚烟花。他闻着皮肉的焦臭味,看她,然后他们做爱,无休止地,直到不能动。屋子里弥漫着她所陌生的女人的气息。她知道那是照片上的女人的。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在女人屋里闻到的暧昧的气息。她笑。她说,你不该把我带回来。
平安
夜里,电话突然响起。我光着脚走下床去,在衣袋里摸出它。
那边没有声音,黑的夜里,床上的男人翻一下身,又睡去。我听到电话那端的呼吸声。
周,是你吗?我察觉又一丝寒冷掠过我赤裸的身体。
电话挂掉了。我知道那个英俊的男人在寂寞,坐在阳台上,看掉落的罐子。床上的男人开始抽烟,红亮的火光一明一暗,我能看得到他下巴上微微的胡茬。
过来,他说。
我顺从地走过去,和他接吻,做爱。这个我在九岁就爱上的男人,永远都不说什么。我看到男人的汗珠,紧锁的眉头。十年不是个短时间,只是我的皮肤里浸满了他的气息,无论逃到哪里。
我逃开,然后回来,再逃开,再回来。我重复着。然后我在陌生的城市遇到陌生的周,那个绝望地对我说嫁给我的男人。我习惯他的宠爱,却不愿为他留下来。身边的男人不言语,抽烟,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惧怕贫穷,惧怕孤寂,惧怕那一年的冬天。那一切像烙印般地印在我心上,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才懂。
我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身边已经睡熟的男人。痛在心中泛滥起来。我坐起来抽烟,一支接一支,直到疲倦地睡去。
然后我听见身边的男人的叹息声。他突然吻住我的脸。我跳下床,给他倒水,清脆的水声是我习惯的。心突然痛起来。我慢慢走向门边,打开门。门前站着那个英俊的男人。我从他眼里看到寂寞,黑的寂寞。我赤裸的身体布满烟花,美丽夺目。
安然,跟我回家。周平静地说,轻触我的美丽。
我笑,我说周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在你面前哭。然后我关上门,走回到床上,伏在男人身上看他抽烟。
然后我突然流下泪来。我说建新我可以吗?我看到他下巴上的胡茬,烟火一明一暗。他抱紧我,吻我的眼睛。
我看到男人手中红色的烟火。他说安然,十年不是个短时间,我却牵挂了你十年。那年冬天,我多希望你平安。
我在男人的怀中睡去,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