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 | 2006-12-25
 

小普和糖糖
(第七章/3)

文/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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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八月七号,立秋。下暴雨了,日子快到头了,夏天还没到颠峰就要立秋了。

  七月里的一个晚上我梦见自己坐火车回家,在一半下错了车,我醒过来才想我们回去一直是走高速公路,我回家是不用坐火车的。我看着别人的正常生活,经常会有一些害怕,因为自己得来是不正当不健康的,我怕会发展下去多么可怕。我什么时候可以从容着生活呢?我写不出小说,国王,妻子,马蹄和麦地的文字,一个也写不出来,但是WORD一片空白我也要把它打开来看着它,看着我一无所知的墙壁,直到我听到隔壁的叹息。我觉得苦恼极了,完全没办法。终止悲剧,即使没有结果那又怎么样呢?对,分手之后做朋友做什么呢?做得了朋友就不要分手。我们让虚假畸形的关系缠绕住整个青春,还想怎么样呢?我要留头发了,十一月我24岁了,我还不知道我要什么,在七月里一切都不动了,没有了悲悯,天真与经验之歌,我们会越唱越宽阔,越唱越寂寞,然后永久的停在永夜里。我吃着没有虫子的桃子,吃桃子的时候总是很害怕牙齿掉下来,我老了吗?我使劲的咬一口,真怕它和桃子一起被我吞进去。眼睛要先睡着了,身体多么空虚,它不允许你就这样睡去。现在我最怕的是什么呢?就是吃桃子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虫子。

  晚上电话后小普发来短信:小盐巴妹,我是猛将兄,北方寒冷,南方温暖,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为这种漂浮的命运流泪。看了消息,我觉得不难过也不觉得解脱。张扬说她去看了双年展,伊德尔的摄影把她笑死了。

  我一脸尘土,它不是旅行带来的,太阳认识你,月亮是你的邻居,那么你呢?月亮上的小男孩把书包带解下来丢到地球上,被一种奇怪的力挂在半空中,其实还有个小女孩在地球上等着他回来。可是他们之间不通电话啊,我的想象力断了,我看不到后面的故事。永远不猜测对方的心思,但是永远要了解自己。我的眼泪和小便,它们是变异的液体,你要来化解我的脾气,你多么孤独多么累。我多么空虚,我只看得到自己。早上六点我被响雷惊醒了,爬起来打蚊子,在手上带着蚊子的血又睡去了,等我再次醒来雨还在下,房间一片冰凉,我的心一点点变浅,直到最后一片荒芜。我在这种暴雨的季节里奔跑在雨里,想起北野武的《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又想起长久以来的愿望,在儿童乐园里乘着喷射机离去。想着谁长着暗绿色的牙齿呢?在梦里膀胱要爆了,我才下床来上厕所。

  下楼去买了星期天的华西都市报准备找工作, 还在上面看到几个很适合小普的招聘,摄影师之类的,想着其实还是成都适合他不是吗?小普打电话给我说,他想辞职去北京。我说去做什么?他说就是想去。“你来杭州嘛,我们再一起去北京。”“那我不来了嘛。”“为什么?”“不为什么,你可以一个人去北京啊。”“我一个人去北京做什么呢?我就是想,用你的话说就是和你一起旅行啊。我的妈妈就要死了,我要出名才行。”我没说话,我想是啊,你妈妈有病,可是现在你去北京怎么生存呢?你还是要向家里要钱,这不是很矛盾吗?我也不是18世纪的贵妇人或者现在的有钱人,我自身也难保,我没有钱支持你画画,做艺术。那么你现在用这种方式到底是去做什么?画画一定要到北京去才行吗?工作一定要在杭州吗?在成都我们为了避开而租两个地方,我们为了不在一起付出得太多了,可是我们居然还是在一起,我们太失败了。他只说你一定要来啊。

  不管怎么说,可以到一个地方去对我很具诱惑的,我问他,“你有钱吗?我没有那么钱啊。”“我来杭州住哪里呢?”“不管,你来了再说。”我有些无力,说算了,我不来了。我来我们要用更多的钱,你的工资要拿给周老师交房租的。他一定对我很失望,他觉得我很世俗,我尽想这些现实的东西,我真他吗的庸俗不堪。我缺少他的少年心气,我已经老了。我说我要挂了,小普说多讲一会儿,跟你讲话心里舒服多了。接着他有点小心的问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那个?”我虚弱的笑,“没有,你不安定说明你年轻,有热情,是好事啊。”他应该相信了我的话,我也相信了自己。他说,“我想了很久去北京可是我需要一个人来确定,那个人就是你。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我说好吧,却不是很能高兴起来。我不想认为他是软弱逃避,缺乏生存的能力。我想着响亮的日子,灰暗的日子,不安的情绪,都被火车带走吧。我的行李就是枕头,即使阳光永远不会撒在它身上。2500公里,我有多久没有离开故过这么远。只要你存在着,问题不会全部解决,任性女儿和问题男朋友哪个格子更难跳出?装个回声探测器在头顶听听自己的回忆吧。我们不用留住梦,我们一直有梦,因为青春期太长会一直跟着你,只怕你跑不动,只怕你一停息不平衡便汹涌而来。阳光那么凶,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旁……

  我觉得现在我就是一个卖不出字的潦倒混乱作家,你就是辗转穷困的画家,我们要怎么办呢?王府井的新衣服那么多,我的口袋里只有十块钱。你的问题是去花家地租个房子吗?我提醒他,“你去了北京你还是要工作啊。”“我不想工作。”那怎么办呢?你画画自己卖钱吗?我问他那你去画菜画吗?他说,不,我画画自己卖。我觉得有些悲哀又为你骄傲,19世纪过去了,80年代过去了,2005了,艺术家还是这样的处境。你守着自己的画等着别人来买,就像我拿着书稿等着别人来出版,不,是我自己花钱来把它印刷出来,再堆在房间里等着别人来买。我经常处于恍惚的状态,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态。我一直在计划着做很多事,我热爱这些季节,就像热爱我看不见的坏血。你在我身上,不要紧张,我穿着新衣裳,我们慢慢来解决这些问题。直到新的季节来临,直到凋零。

  我知道他有些烦躁了,我又让他失望了,我没有陪着他一起理想主义,我真可耻,我觉得自己一像个替你揭开现实谜底的丑角,组后我们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挂电话的时候我似乎看见那个叫理想的东西轻飘飘的挂在树梢。我们的青春期是一辈子,我明白,我不要抱怨你,我也不要和你联系。我不能主宰你的未来,我害怕我们一起失败。忘记不是学来的,我要让它在我身体内慢慢长大。外面蝉叫得厉害,是因为下过大雨吧。还会在一起折腾的,没有结果,懒得问结果。我很想问他你到底要怎么样呢?可是我什么也没说的去买了票。我想诅咒却觉得没有对象,我把学生证的地点改成杭州买了张半票,用了130块钱。

  你的天真和矛盾让我为你痛哭,为自己难过,不要望着我,我害怕了。你是那么的软弱,你比我先走了。还一边跑一边望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呢?你以犹豫为快乐,可是你又说你是那么需要我。暑假里很多同学都没回去,她们有的看书写论文,有的做暑期兼职,到处都在放着李宇春的歌声“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龙宽九段解散了,我觉得小普去杭州去北京是逃避,他却觉得自己具有别人都不具有的勇气。

  我告诉小普我买了七月三十号的票,他很欢喜的说那他就第二天把工作辞掉,我说你怎么样也要等到满一个月再辞吧。他说等你过来陪你啊,又说他在拍照的时候偷了把叉子给我,你一定喜欢的,你不要再带叉子勺子来啊。“其实我父母留着钱给我上学读研究生,可是我已经不打算考试了,这真是个问题。”他的爸爸妈妈一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那我呢?我至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比如,我在读书,我在上班。他说,“你说我去花家地好呢还是798?“你还有好多东西在杭州没带走。”“不带了。我想把过去的都丢掉。我知道了,你才是最大的行李,如果不丢掉你,我还是无法开始新的。我自己。其实我过去的所有都毁在你手里,我最要丢掉的就是女人。”“女人是什么?”“就是你。”我重复着念这句话,“女人就是你。”女人就是你,爱情就是我,那又有什么?我想哭又觉得好笑,我一直想着有什么东西能带上我,有时我以为是小普,现在呢?他不是带上你,而是要丢掉你,你是那个超载的行李,他就是独树成林的风景。其实七月底去花家地还是798这是个问题吗?不是的。重要的是你要做什么。

  我想到现在你还是转身对世界,我真佩服你,憎恨工作。你选择了不选择。我没有无奈,你去你的未来,我去我的未来。我们挂了电话就雷声大作,轰隆隆的闪电透过窗帘射进来。我拉开窗帘,总觉得电脑会烧起来,那么新世纪就会到来,把一切烧成焦碳。我们交谈,我们把酒言欢,我们热爱,我们厌倦。这么大的雨,这应该是冬天,会更绝望一点。

  晚上梦见小普,我和他在梦里吵架,我好象已经到杭州了,在梦里和他吵着气得要回去,醒来还一肚子鼓鼓的气,我于是用这气把衣服洗了。天天天蓝,我有多久没有穿长裤了,小普见到我穿着长裤出了站台将多么欢喜,我天生就该像个小男孩一样穿球鞋长裤,直到43公斤穿牛仔裤,松垮的是我的裤子紧张的是我的心。我将带着CD,书,桃子和我的瘦身体去2500公里之外的地方来见你。

  成都昨天下很大的雨,我和妹妹出去买水果,提回来几个大番茄两只桃子。鞋子全部湿透了,用电吹风吹干。雨是一生的过错,雨是悲欢离合,雨可以清洗骨头么?雨应该是绿色的,像现在发射的橄榄。我觉得很恍惚,像是过年的晚上,一觉醒来去天台放鞭炮一样的觉得日夜颠倒。我应该一直坐在这里直到我的孩子生出来。成都一下这种雨就感觉像冬天,连绵阴暗,我跟着灰起来,开始眼睛痛。天还是白的,我应该到哪里去呢?桃子都被雨打掉了,你的无花果呢?我只记得是我的另一个身体在说话,我管不住它的嘴巴。成都,成都,我恨死你的天气,七月也没有阳光,屋脊上的荒凉在歌唱。明天我走了,那就这样吧,雨一直下,就像所有的花和树枝都被风吹雨打掉了一样,我带着卫生巾和止痛药,充满电的两块电池走了我不要回来了。就让这两次见面把我们所有的可能念头都断掉吧。我跑过来又跑过去,最后一个人回来,这才是我该得的。感谢长倍变焦,感谢灯光音响,感谢眼影化妆,音乐和动作,我在发呆,还没有醒来,火车,火车,不要回头,旅行完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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