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7 | 2006-10-24
 

2006年7月云南支教行记(节选十)
欢迎晚会

文/smallsm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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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和尚拖着他那白拖鞋走向教室,边走边像孙悟空召唤他的小猴子一样吆喝着:“都给我集合到高年级教室里去!”然后四面八方就都有孩子跑出来,从楼上,从操场,从其他教室,从我们身边窜过,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有个不紧不慢,停在门口咬着他那已经不怎么红的红领巾往我们这边看,我们是在等他们全部进去,然后就开始校方准备的迎接晚会。之后的日子那个“红领巾”一直就戴着红领巾,我也记不住他的名字,索性就看着他的标志物管他“红领巾”一直叫下去了。

  全校五六十个学生挤在一个教室,这让我不禁回想起我小时候的教室了,也是六七十人在一个屋子里,小朋友们冬天穿着棉袄,还得值日烧炉子。不过这个屋子里桌子没有那么多,因为高年级只有不到20个学生。前面的孩子三两个人凑在一起坐一条长板凳用一张桌子,最后面靠墙的乌压压的人不少,大多是男生,没有桌子就挤在一起说话,边剧和陆乔治都在那一堆里。黑板前摆了一溜桌子,显然我们要一起坐在那,面对他们。

  这是第一次全部孩子见到我们四个站在他们面前,也是我们四个第一次见到全部的孩子。从他们的眼睛中我能看出他们的好奇,下车的时候他们对着我的帽子一直在笑,背地里他们也肯定评论过这几个新老师,就在这会儿,他们还唧唧喳喳说个没完。我这个人在面对很多人的场合里就容易紧张,对着那么多好奇的噗嗤噗嗤眨眼的小孩子,我是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就嘣嘣直跳。当时我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没有亲和力。

  晚会要开始了,由和尚主持,校长喇嘛不在,由他的弟弟(活佛)代表学校敬献哈达。他们希望尊贵的客人,能接受他们的敬意。这也蛮新鲜的,献哈达是藏族的民俗,电视上倒是看到过,不过如今要亲身体验了。我有点手足无措,第一次吗,这么正式的欢迎也出乎了我的预料。不过还好,照着前面两位女生的样子,双手合十,上身前恭,白色的哈达就戴在脖子上了,长长的,像绸子一样。

  这本是个自娱自乐的晚会,不过前半段让每个孩子都紧张了一回。因为他们要一个个走上讲台前告诉我们他们上几年级、叫什么、家在哪里。我小时候如果碰到这种情况也会很紧张的,这种馊主意总是让小孩子感到无所适从。本来简单的三句话,真说起来,很可能就忘词了。就在开始我们介绍自己的时候,我都感觉说的套路很机械:我的名字、哪个学校的、教什么功课,紧张时的发言就是很机械。

  孩子们都很有礼貌,每个上来都先鞠一个躬。说话声音很小,有的女生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其实大家都不好意思,我们四个老师才开始让让他们去熟悉,陌生感还是很重的。上来的男生普遍都会做这样一个统一的动作:用一只手挠后脑勺。“初一”这孩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真的就像初一时天上挂的月亮;“姐姐”阿茸的举止比较女性化,细腻,一耸肩,两只胳膊一夹身子,羞涩地笑,脸红,摇头。像陆乔治和边剧这两个最小的孩子,大概才不会去想上台前要在底下准备点什么吧,刚上小学的活泼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紧张,也许他们根本还没发育出那种感受。乔治是一个小个子站在讲台前,和桌子差不多高,他不挠头,平时一样的微笑,该说的一点也不拉下,很棒。而边剧上来,也是一个小个子站在讲台前,挠着头,哎呀都挠遍了,不仅是后脑勺,嘴咧得大大的,笑得上下两排白牙齿都亮出来了,什么也说不出。和尚逗他说:“唉呦瞧你那小白牙。”他听了笑得更灿烂了。他早就忘记了每个人上来是干什么来的,他只是觉得很好玩,对着几个山外面的陌生人,他很开心能看到这些人。和尚一个个问题去问,我觉得也许他汉语不太好,问也问不出什么,他只是傻笑,但也许是他没什么可说。第一个问题他家在哪,这个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和尚给我们解释了:他是个孤儿,四五岁在街上捡食吃的时候,被校长喇嘛带回来收养了。对照着学校网站上边剧以前的照片,你可以看到他现在的头发已经不是以前像刺猬又像钢针那样长长的了,现在整齐多了。

  熟悉还得一个过程,跟老师混熟了就不会那么拘谨了,会和老师无话不说,和老师开玩笑,会惹老师生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求学以来一直就没有混熟的老师,我高中同桌对他的女老师喊“妹妹”时我都惊讶了,师道尊严还可以这样给打破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生来会不会我不知道,反正意识到我不喜欢老师之后,就一直把老师当作一种角色,而我扮演学生,角色之内必要的接触也尽量简化,而不是把那些人当作一类可以交往的人。那是我个人的问题,不爱说话的孩子有的就是内向,不仅仅是缺少锻炼机会而表现出的紧张。

  我还是希望能和每个孩子成为朋友,要么是大哥哥一样的玩伴。这些淳朴的孩子与我个人的背景和经历不一样,他们更简单一些吧,更容易交流,我是这么认为。

  这个晚会的气氛由严肃到活跃的变化还是从找人唱歌开始的。每个人介绍完自己后,和尚就挑人出来给大家唱歌了,大胆的孩子还起哄,叫着别人的名字。我不喜欢唱歌,平时也不好音乐,小时候也最烦当众给人唱歌,我想如果是我坐在下面,就低着头,谁也别注意到我。然而藏族孩子能歌善舞的很多,挑出来的都是很优秀的,尽管他们被叫到名字时也很不好意思,稍微拖拉一些,但一站在前面就都放得开了。在唱歌方面我发现他们都有很强的自信,亮出他们的嗓子,就能唱出优美嘹亮的高原歌曲。对了,洋芋头的家住在与傈僳族混居的村子里,他还能用傈僳语唱傈僳歌呢。

  听着原汁原味的民歌,我陶醉了。“俯瞰大江奔流,穿过高山峡谷,藏民族血液里流淌的豪放使得歌声如雄鹰一般,乘着它能触及到天边的云朵,亲吻雪山寒冷而圣洁的白头。信仰的虔诚,对生活的乐观和苦难的蔑视,让人不自禁地匍匐在地,朝拜着生养我们的大地母亲。阳光下寺庙的金顶反射出耀眼的光辉,喃喃祈祷声中手摇着转经筒……”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简单,因为歌声而出现在眼前。我从他们的歌中联想起最近在甘南和迪庆藏区所经历的一切。

  我要求下面的同学停止用手打节拍,我想要最纯的,最浓的,最无干扰的欣赏。

  这个民族的孩子表现出这样一种不同的特点,不同的活力,从小就以一种不同于汉族的生活方式,以及对生活的不同表达,来呈现民族的文化特色,那使得来自于山外的汉人感到很新鲜。那就是他们的特色,熟悉他们就得从听他们唱歌开始。

  相对于咱们汉族的孩子,他们有更多可以汲取的优秀文化成果,汉藏英语三门语言复合学习能让他们接触更奇妙的人,而且他们能唱出很多汉语的流行歌曲,比如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超女之风也席卷了那个学校,孩子们个个都知道李宇春,周笔畅等等。阿茸给我们唱的就是”想唱就唱”。孩子们都很聪明,听几遍大体就能记下歌词和旋律了,在唱歌上他们的汉语水平表现得很好。

  我在台上面琢磨着是不是能学点藏语,甚至带回一两首简单的藏族歌曲,然后成为看家本领,一辈子就指着那个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难为我唱歌了,唱出来就震慑全场……哈哈,一个不错的想法。

(连载暂时告一段落,请继续关注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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