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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江南独自带着小板凳，坐到阳台上。冷风吹过的时候，他下意识把自己抱得紧一些。
梁小末的突然造访令他手足无措，她后来说的那些话更加使他惊慌。他只好把自己关起来，低着头，仔细想。他想自己是喜欢楚寒的，从未试图伤害他。这些年，他们始终不曾离散，无论是大学时一起逃离来势汹涌的补考，抑或刚进美术公司时共同对抗来意不善的上司。楚寒兴起的时候还效仿日本动画片给他们的组合起过名字，叫闪灵二人组。他说闪灵二人组齐心协力所向披靡。
可是他同样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梁小末时，内心发出的轰然巨响。是大二那年，江南独自行走在林荫道上，梁小末突然出现把他拦住，说同学麻烦你帮我取一下球好吗。那时的梁小末就跟现在一模一样，身上有种异常阳光的气质，叫人无法抗拒。江南抬起头，看见卡在树梢上的羽毛球，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射下来，很温暖。
梁小末接过球显得很开心，她向江南道了声谢，就回过身去追赶同伴了。江南看着她一步步远离，却好像越走越近，仿佛进驻到他内心的某一个角落。过了好长时间江南才想起，他忘了问女孩儿的名字。
再次见到梁小末时，他看见楚寒兴高采烈牵起她的手。梁小末不说话，微笑着听楚寒介绍说，老婆这是江南，我最好的兄弟。
后来江南对自己说，我不爱梁小末我不爱梁小末，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梁小末。
再后来，江南成了全年级最耀眼的那一只灯泡。他顾不上所有人戏谑以及非善意的目光，一心只希望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并且开心。
所以实际上楚寒与梁小末那些美好亲密的照片都是属于三个人的。总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隐藏在镜头背后，略带忧伤地按动快门。那个人就是江南。
他记得梁小末生病时，楚寒一口一口喂她吃饭。他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讲笑话，于是那些饭如火箭发射般飞溅而出，三个人笑做一团。
他记得某个深夜，郊外荒废的游乐场里巨大的旋转木马。梁小末是公主，楚寒是王子。自己扮演公主最讨厌的强盗，被王子打得仿佛眼泪快要流出来。
他记得猛烈的夏日，他兴冲冲买完冰激淋回来，看见楚寒亲吻梁小末的左眼。那支甜筒掉在木地板上，很快化做一滩可耻的液体。
他比当事人更为清楚地记得这场恋爱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却不知道是因了谁。
梁小末却说，你是楚寒之后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个人。她甚至都忘记了，在此之前他们曾经有过交集。
夜晚的风真冷，而且它们还会越来越冷。江南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从前拍下的三人照片。他发现那些逝去的影象里，梁小末始终专注地望着楚寒，眼神里是汹涌而执著的情感。
江南突然就做了决定。他把自己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四
知道吗，电影里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无可逆转。
你为什么会相信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信呢。有时候我会想，即使时光给了我们另外一次选择的机会，或许我们的结局依旧不会有丝毫改变。
彼时楚寒和梁小末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头对着头躺在二食堂外约三十米处的草地上，探讨一些听起来很哲学的问题。梁小末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思维是跳跃兼发散式，经常从一个问题，完全没有过渡地跳转到下一个。
梁小末说，啊，你喜欢梵高啊。类似的话总让楚寒哭笑不得。他觉得梁小末老逗他，自己却只能假装严肃地告诫说，梁小末同学，请记住这是我第八百九十五次告诉你同一件事情，如果你还是记不住，我将代替上帝对你的粗心施以惩罚。此时梁小末通常会略带无辜地笑笑，然后进入新的话题。
不过梁小末记性不好倒是真的，她经常记不住或者记错重要的事情，早给全体室友留下了丢三落四的马大哈形象。为此梁小末买了一个大大的米白色笔记本，以便把隔天的安排列的清清楚楚，随时可以查找。不过这项措施并没有收到太大的效用，她有时甚至会忘记打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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