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4 | 2006-07-30
 

存在以及灭亡
从《杀破狼》到《龙城岁月》(上)

文/空城蝴蝶


  尽管角色的对立无非是警匪两面,尽管情节里面还是包括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且最后以老鼠的失败告终的场面。但是在这里象多年前看电影之前询问谁是好人谁是坏蛋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正义与邪恶的界限在这样的电影里日渐的模糊,并且你日渐的认同其为合情合理的发展方向。当这样的剧本蔚然成风的时候,想必可能有人站出来很专业很学术的称赞其为所谓的人性的回归。人性回归也罢了吧,窃以为,《杀破狼》的导演叶伟信和《龙城岁月》的导演杜琪峰是对电影里的特殊群体的人性剖析比较成功的优秀者。很幸运的是,我有机会品尝到这两部电影。如果把他们形容为蛋糕的话想必应该是黑咖啡味道的,与镜头下的主色调相匹配。和以往津津乐道直到习以为常的草莓冰淇淋般的粉红色女性电影截然不同。所有的缠绵无处藏身或者在劫难逃的昙花一现。正义与邪恶在导演的镜头下被转换成另外两个更加合理的词汇:存在或者灭亡。更有可能忽略那些长篇大论的渗透到道德伦理的探讨,一切的意义具有无限发散的可能性,并且直抵人心。

  用一个字分别概括《杀破狼》和《龙城岁月》。前者是悲,死亡的悲,后者是闷,存在的闷。

  《杀破狼》的第一个镜头是唯美的。蓝天白云,以及海水。象征着未来花朵的小女孩欢笑奔跑的身影。还有她身后慈爱的父亲。当然任何观众都能够看出,这仅仅是所有黑色主题的电影惯用的反衬手法。其目的无非是换取灭亡镜头下你所产生的更剧烈的失落感。果然,悲剧开始了。这之后一直到影片结束,世界长久的被笼罩在茫茫无边的黑暗夜色中,只有高高飞溅的猩红色血液为这单调空间增添转瞬即逝的亮色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精彩绝伦的格斗场面只是出于商业考虑的讨巧和发挥专业演员人尽其材的需要。你更应该关注的,却是所有的人在死亡之前的表情。或者木然,或者恐惧,或者痛苦,或者心满意足。

  所有人都必然走向最后的死亡,这是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的自然法则。当我们每天清晨苏醒的时候都在有意无意的自我安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当我们在生日夜宴上吹灭蜡烛的时候都听得到语调幸福的祝福宣布你又成长了。也许这不应该武断的归结为自欺欺人的乐观,然而我们的确是在漫长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里忽略掉本质上具备死亡意义的生活节奏。而《杀破狼》以玉石俱焚的决然态度直截了当的宣告所有人死期将至。无一幸免。

  从恶贯满盈的罪犯,到正气凛然的警官。都在黎明到来前以不同的方式走向末路。而导演依旧很仁慈的安排所有的人在最心愿已了的时刻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任达华扮演的警官陈国忠在罪犯王宝遭到死亡的报应之后癌症发作,凝视着养女欢跑的身影,含笑的倒在沙滩上。事实上,按照电影情节的推进,陈国忠和马军以及其他的手下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越了法律和道德允许的范围,除去死亡,已经没有更好的归宿。已经没有更加合理的社会和人伦身份能够与之相呼应。这里有一种悲怆的控诉在其中,情大于理的电影理念,被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形式表现出来,事实上,可能是导演没有足够的勇气,或者导演自身也没有找到一种适合的位置保留角色生存的权利,于是坏人死得罪有应得,而好人的死更象是一种涅磐。这部电影发生的地点在城市最边缘的角落,而我能感觉到的悲壮情怀不下于任何一部我看过的史诗型电影。

  《龙城岁月》上映早于《杀破狼》。从出生到公映,这部原名《黑社会》的电影始终被打上极具争议性的烙印。还不说早在戛纳上映的时候表错情——洋鬼子哪知道那个古香古色的龙头棍是个什么东西。所谓“黑社会”这种对于我们观众来说尤其遥远敏感的题材居然还被杜琪峰一鼓作气的捣鼓到将近四个小时。想来何等的荡气回肠,何等的宏伟壮魄。而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龙城岁月》仅为流畅的一小时二十八分钟。想必导演一开始就考虑好了两全之策。既满足了自己宏伟的电影野心,又对得起广大观众。(紧转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