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显微TOODAY到我们是否“文艺青年”

文/红豆、张小跳、36、Loafe、陈小特


  安妮宝贝是TOODAY讨论的第一个样本,喜欢她的人是恒河沙数个文艺生活者中的一群,也包括了部分的TOODAYER。TOODAY努力透过作者们的文字探索安妮的“面孔”,而走过三年的TOODAY更想从自己身上显微出更多对文艺圈有价值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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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腔”:还原文艺爱好者
文/红豆

  对我来说TOODAY是一本校园杂志+文学杂志的混合物。是校园杂志,因为我们的创作者和读者,纷纷从校园生活跨入社会,我们的笔触也随之从初生的稚嫩蜕变成拥有成长的内涵;是文学杂志,因为文学类型固然繁多,而TOODAY从诞生之日就倡导轻松阅读。

  文艺这个概念如果没有文学作品、绘画、音乐等,内延就不会完整。我们放下做杂志的严谨性、结构性去看TOODAY,就会发现它其实并不像一个特殊的“文艺青年”,而可能是代表了中国普遍热爱文学、艺术(创作)的朋友,他们写诗、写小说,会有自己的碎碎念,会记录有价值的对谈,会评价自己关注的读物。

  所以当我们讨论文艺腔的时候,就会发现TOODAY其实是面反映当代青少年成长的镜子,它的定位“轻松阅读”主动过滤了一定的文艺严肃性,使得创作者们作品能够控制在活泼与严肃之间。而这样的一面“镜子”,正是伪文艺青年们打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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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文艺:无奈的搏杀
文/张小跳

  为什么文艺青年自称“文艺青年”的越来越少,而突然纷纷戴上了“伪文艺”的帽子,低调地小声讨论起依旧是“文艺”的文艺呢?尤其是TOODAYER们,虽然依旧文艺腔着,依旧在文艺事业中小心进步着,却纷纷和“文艺青年”划清界限。

  我想起安妮宝贝刚开始盛行的年代,大多数TOODAYER都还身处学生的时代里,我们对有自主经济能力,能够在生活中享受小资产阶级情调的状态趋之若鹜。“小资”这个词一度疯狂流行,从时尚杂志到都市晚报,统统逃不过“小资”板块,任何事情都要在这两个字上大做文章。“小资”一词不仅仅是划分当代都市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关键词,更是当代消费经济的一块巨型跳板。“小资”促生的生活享受消费品发展,在这个经济发展适度发达,生活条件适当提升的时代里,成为所有想分一杯羹的人的好贴牌。

  在这个井喷之后不久,有无数人开始在公众话语中与“小资”划清界限,尤其是安妮宝贝自己,她在2002年出版的《蔷薇岛屿》后附的访谈中义正言辞地说道:“他们对小资的概念清楚吗?什么叫小资?这种词和我没关系。因为我不感兴趣。”小资情调代言人公然抗议“小资”这一标签后,大家接二连三地与“小资”断绝关系,“小资”消费时代却并未因此画上句号,它有了个后妈,叫做“文艺”。

  然而文艺青年本身并不具备经济阶层属性,因此其消费能力可划分到所有阈限之中,如何给他们的消费创造一个导向?新的“文艺青年”消费准则是:任何与文艺有关的消费品,以及包含了文艺元素的消费品。试想哪种生活享受不略带一点儿音乐、戏剧、文学?Bingo!“文艺青年” 再次被贴牌商换汤不换药地推上大众媒介第一线。大多数囊中如洗的文艺青年与准文艺青年,正如我们的TOODAYER,硬是看着消费文化的人给自己蒙上了自己的旧面纱,在公众话语中晃着半瓶醋夸夸其谈道:我们文艺青年就喜欢某某歌手的独立与清新,我们文艺青年只看某某话剧的讽刺与真实,我们文艺青年觉得某某作家写到了我们青春和悲伤。文艺青年为了和消费文化的这群人划清界限,不得不再次反抗,极端地给自己贴上“伪文艺”的标签。

  这么一来,“伪文艺”的TOODAYER们,每天依旧以文艺腔探讨着人生世界,却不能承认自己挂着“文艺青年”商标。其实急于与“文艺青年”撇清关系的,内心深处倒真的还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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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标签:撇清关系的快捷方式
文/36

  贴标签是一种撇清关系的好办法,我们身边随处可见贴标签。

  初级的贴标签是自己给自己贴,目的只是给自己壮胆。这种情况主要出现在文艺青年当中,尤其以“文学青年”为主——文学青年可是最最胆小和闷骚的一类人啦,即便能够在字面上若无其事,也掩盖不了内心的自卑与被孤立的感受,给自己贴上一个“写手”或者“作者”的标签,真是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不用那么慌张和压抑,即便文字是无病呻吟,只要贴一个“意识流写作”的标签,也足以让作者自己抬起头一脸的骄傲。相比之下,艺术青年的状况就会好很多,拍糊了的照片可以贴上“LOMO”的标签;看不懂的设计可以贴上“创意”的标签;莫名其妙的音乐可以贴上“声音艺术”的标签……总而言之,一切都是被许可的,只要贴上标签,它就有了存在的理由。

  中级的贴标签还是自己给自己贴,目的已经变成要直接地和其它同类撇清关系。就好像地产商喜欢给自己贴上“私属领地,上风上水”的标签,来和其它楼盘撇清关系;衣服店喜欢给自己贴上“个性剪裁、独特品味”的标签,来和其它店子撇清关系;家具厂喜欢给自己贴上“名师设计,卓尔不凡”的标签,来和其它厂子撇清关系,等等等等。事实上,即便只就杂志而言,我们也常常能够看到“创意版”、“Crossover”、“独立创作”等标签,它们用来简明扼要地概括杂志的类型,这样的标签尚有意义,而另外还会有的“实验刊”、“试刊”、“反传统”、“概念刊”这类标签,有的也就成为了一个名头或者借口:内容烂,不要紧,我们是做实验的;看不懂,没关系,我们这是新概念——反正一切都是你的问题,谁叫你不能理解我们要做什么呢。

  至于高级的标签,那就是给别人贴标签了。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对于你瞧不起的人,你可以给他贴上无数的贬义词标签,如果是话语权再大一点的人贴出的标签,就有了更大的影响力或者杀伤力。这样的事情偏偏还无可争辩,好比说,按年龄我们已经被直接贴上了“70后”、“80后”、“90后”的标签,在此基础上又有更多的标签分别贴在了年龄的标签上,至于褒贬,大家自己感受即可;又好比说,“文艺青年”也是一个经常被贴来贴去的常用标签,而在这个标签上,现在已经给贴上了“闷骚”、“装逼”、“迂腐”等各式各样的贬义词标签,层层叠叠,终于让“文艺青年”也就成为一个够狠的标签啦。

  其实,论贴标签这件事也没有多少特殊的意义,真要说出来,又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你看,“安妮宝贝”这个标签从过去的时尚潮流,到现在已经被相当多的年轻人所不屑,而“TOODAY”这个标签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的受欢迎——很多人即便是因着TOODAY得到了好处,但也是惟恐必之不及呢。当然啦,TOODAY也会自己给自己贴标签,“文字”、“生活”、“简单”、“原创”……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我们这些胆小的文艺青年,总会用这样的方法来给自己壮胆,至少,给自己贴标签,比别人硬贴过来的标签要好多啦。

(注,上述举例请勿对号入座,认真你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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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壮胆不壮胆,承不承认是文艺青年
文/Loafe

  写之前我深深思考了一番,最后发现,靠,我预谋的话题套不上啊。不管三七二十一,诸位读者,我甚至决心解剖加暴露自己,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来证明,前几枚同学的说法均属真理,不能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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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跳同学论述到“文艺青年”时髦,紧接着迅速被绝大多数准文艺青年弃用的时候,其实我就是切身经历过此种心态的人。某段时间发现自己出现文艺青年的种种迹象的同时(关于文艺青年种种迹象说明参考红豆文),另一方面,却很不好意思承认这一点,至少是以抗拒的姿态,比如某个人说我是文艺青年,一般情况下,我会稍微思考一下对方使用这个词语背后深深的含义,再而迅猛地领悟到“这不是在骂我吗”,因而大为不开心。

  “稍微思考”过的次数甚多,渐渐对于文艺青年这个词有了自己一套低俗的理解,用几个形容词来描述(此为贴标签法),比如单纯的、感性的、多愁善感的、世界观还很狭隘的等等等。因为只要认真去注意,文艺青年这身份会优先让年龄较浅、情感丰富的群体享用,进一步说,消费主义能跟文艺青年搭在一块骗倒无数且屡试不爽,正因为找定的群体着实好骗。换句话说,当单纯、欺骗等中性偏贬义的词放到一块,也难怪那么多人想撇清掉,“你这么说我,不是在我说傻(说我还小)嘛”,作为括号里的这个注解,我以为,处于成人年几乎完全占据话语权的社会,为了要获得话语权,还在成长的青少年自然觉得应该赶紧成熟起来,才正经。

  所以我就讨厌起文艺青年了。并且决心让自己成熟倜傥老奸巨猾,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到那程度,至少终于有壮胆的作用了嘛。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tooday》本期专题,按我的道理,那些感性的、情绪化的内容,它应该被更加重视,而不该残暴地定性为年轻人的情感泛滥症,过于简单地蔑视它,抛弃它。有时候,得让那些该多愁善感的多愁善感,该没观点的没观点,甚至允许浓度高一点,小孩子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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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后来我为何反而高调地去承认自己作为“文艺青年”的身份,是照了红豆同学的标准,我就是一个天天看书啊写什么东东啊天天去看电影话剧之类的人,这副德性一下子也改不过来啊。但就在我承认此身份不久,便开始疑虑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文艺青年这一群体更糟糕的问题,如此文艺式生活下去,让身体变得软绵绵,说话彬彬有礼,还可以宅得无以复加,但是结果原来自己没多大的——力量(放到以前,可能会被赏赐鸳鸯蝴蝶派的称号)。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身体的某部分是空心那般。文艺青年的一大特征,我以为,就是会更适合世外桃源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处境,很可能的,对于政治经济社会等等其它非文艺系完全不感兴趣,结果变得太文艺了的!也就无所谓责任意识(我只管看小说啊)、愤怒(有音乐听生活多艺术多美好啊),或者应有的大局观。犹如被关在一个无形笼子里自娱自乐,消费主义的策略完全奏效了。这个资讯和人性可以一齐膨胀的时代,为我们提供了更丰富多样的选择,个性被标榜,同时可能使得一个人的思维因过于沉浸于自我,而变得单薄。

  所以文艺青年终归不是一个好身份啊,或者得在前面加上“有正义感的”文艺青年,“有爱心的”文艺青年……总之得让那些最本真的品质都回流到体内,滋润,拓展,到那时候,壮胆就不用了,撇清也没必要了。

  不是那个谁说了,因为恐惧你才会刻意去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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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触及精神G点,管他文艺不文艺
文/陈小特


  当我第一次把《九故事》捧在手里陷入在不知所谓的困境中的时候,上帝没有给我灵机一动的可能性,却也机缘巧合地让能识破其中体系的人恰到好处地敲开了我封闭已久的头脑。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好似脑科学家所言的那样,某一方面的天赋就这么被开发出来了。

  我这里可以做到的任何深刻的回忆,是有关对于小说全新的认知过程,其中所带来的愉悦好似穿透了大脑中一层层曾经被阻塞的膜,急需要突破到头顶,和比自己更有思维的脑细胞进行融合。而这时候天赋要做的,就是把它的认知变成喜好,继而发展成为无边无际的探求。

  接下来的卡尔维诺,接下来的卡佛,我越过特劳斯特的边缘,发现阿伦特用另一言语表述。把对文学的诉求放置到一种位置,大脑再次表现空缺,摄影在沉寂多年后随之即来,善于发现小众,并且只是比别人多看了一点,就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上了“文艺”的标签,而这些对我是不具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貌似我们之间的共性,也都是愿意把自己沉溺在不可自拔的精神世界里,随着小任性和激情以获得动力,在别人看来理想化的状态却让自己即使不挣扎也深陷其中。从一开始讨厌“小资”这个词,到现在不知所谓的“文艺”,终将是人们以为你用尽自己的精神智力,舍弃当下,只为某一刻的满足营造出来的美好,是他们可以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词汇可以加以概括的。

  我只在乎的是现在的生活究竟能否触及我愉悦的精神G点,管他文艺不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