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诗人在哪里。
如果他隐于丘樊,那么他也许正在某处种地;如果他隐于朝市,那么他也许正在某处打工,为自己或者为别人。
诗,是歌声的翅膀,是情感的寄寓,是想象的王国,是思想的源泉……
惟独不能安身立命,养家糊口。
在《克尔恺郭尔哲学寓言集》的译者序中有这么一句话:“父亲留下的遗产使他不必为生计奔波——一个哲学家诞生了。”
初读觉得羡慕至极,有钱又有闲做学问,无须为生计劳碌奔波,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然而若干年后回头看这句话,却是当作一个笑话。
译者将物质条件作为一个哲学家诞生的前提,实在是值得商榷的,在这个前提下,同样也能诞生出一个纨绔子弟。
物质不是万能的,然而没有物质却是万万不能的。
我不知道一个诗人是如何诞生的,但一个诗人的生命似乎是短暂的,诗人的超凡脱俗的气质,同时也是致命的伤。
诗人首先是不为名利的,他竖着写诗,只求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甚至不曾考虑过什么稿费。
诗人明白,将一首好诗连接起来,得到的将是一首好的散文诗,它既不占据太大的版面,又可以按字论价,实在是一举两得。
然而诗人不愿意这么做,诗就是诗,是想象的空间,是情感的节奏,是自由的舞蹈,同时也是饥饿艺术家的表演,是的,这是一个饿死诗人的世界。
因此,只有在夜里,诗人才成其为诗人,在太阳底下,诗人是隐身的,取而代之的也许是一个满手老茧的鞋匠。
他等待的不是诗情也不是画意,也不是想象中可能出现的某个人物,而仅仅只是一双破旧的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