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自由插画师，诗人，现居成都。

　　36：嗯，那，现在是自由职业吧？感觉怎么样？上一次正式工作是什么时候？
　　芒果：对。感觉痛并快乐着。打工算不算正式工作啊？
　　36：那当然，有束缚的工作都算正式工作是吧。
　　芒果：最后离开公司是2005年底。玩了半年，2006年春天买了电脑，开始画画了。
　　36：好像过去的工作和现在的完全不搭界吧，做这样的决定难不难？
　　芒果：工作是不搭界。但画画是一直相伴我的，所以转到画画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回归。而且我还喜欢过去的很多工作。比如有机会我也想再学学汽车修理，我以前是学机械的。
　　36：这属于一个工科人搞艺术类了，这是什么感觉，会反映在画画里面么？
　　芒果：我觉得我应该是文科的，误读了工科。然后又转去了文科，到最后发现工科也很浪漫，哈哈哈。不过，我的意思是想说，不应该分文工科。这两者是不矛盾的。也是可以和谐促进的。左右脑要平衡嘛。
　　36：哈哈，就是觉得入工科之后，画画这边反而头脑更宽了，并且也严谨多了？
　　芒果：我说一个不太准确的例子：有个拍A片男主角，给他设计的身份是台北水电工。这很有意思，为什么是水电工，而不是作家？画家？舞蹈家？运动员？官员？我觉得这其实反应了非文化气质的生命力。有生命的东西就是在最底层。而底层也是工科的性质——实际的，非浪漫的，但是有力量。文科的艺术的很高级，很虚无，也很苍白。

左图 - “读书”专栏《崩溃》书评插画。 右图 - “读书”专栏《整形日本》书评插画。

　　36：那其实也就说到实际和虚无的关系。你现在属于接单干活的SOHO一族了吧，那你觉得理想和现实的关系是怎样呢？毕竟现在很多活儿都是按需定制，自己喜欢的并不一定是别人需要的，怎样权衡这个问题呢？
　　芒果：对于我来说，完成客户的单子，达到或超出客户想要的效果，这就是我的职业道德。纯自我的表达不一定非要花在工作上，可以用在个人的生活里。工作就是工作，不管你是SOHO还是别的什么，都有一个规范的底线。我的工作底线就是让客户满意并且惊喜。如果我们不能达成共识，那就放弃，寻找下一个能合拍的客户。
　　36：说到合拍，可能插画师不仅需要和客户合拍，很多时候也需要和读者和看到你画的人合拍吧。你对自己的画有个风格和对象之类的定位么？你觉得什么样的杂志或者什么样的人是你的受众群体呢？
　　芒果：定位这个事情很复杂，我和读者都在成长中，一味迎合和一味的标新立异都不是我的风格。我想通过发达的网络集合，让小众人群集合成大市场，是可以实现的。我们没有必要全部都去生产快餐产品（这个区域已经很饱和同时也很垃圾了）。畅销只是海浪上的浪花，第一眼被看到而已，有人愿意做海面以下不曾显露的岩石。我希望我能让插画更加艺术化，精致化，独立化，跟小说或者电影一样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并以它的草根精神普及开去——当普通百姓打开书就能看到合格的艺术品。

上图 - 《城市画报》无印良品专题插画。

　　36：你会担心读者看不懂你的画么？你专门给《城市画报》当中无印良品的插画（参见《城市画报》2008年第18期“无印亦无边”无印良品专题刊中刊。编者注。）写了创作手记，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么？对于插画师来说这样的情况应该不少吧，对于这个你怎么看或者怎么处理呢？
　　芒果：读者看不懂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作者离生活太远了，生产了空泛的作品。第二个是艺术家没有去普及艺术审美（建议全球艺术家的展览都免费，并且下乡）。台湾云门是个现代舞团，没几个人看得懂。但他们定期去乡下演出，万人空巷。艺术家需要做些这样的事，而不是挂在冰冷的画廊，高高在上。
　　36：嗯，其实你都把问题归结到自身上，这很不容易，很多年轻的设计人，包括写作、画画、拍照什么的，都应该会有埋怨对方看不懂不识货的情况。对于他们你有什么要说或者是要告诫的呢？
　　芒果：如果受众的欣赏远远低于作者的创作，那么就应该考虑停下创作，去普及审美，这是唇和齿的关系。我们的体制教育里关于审美的领域是空白，这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去做，艺术家难道就不可以在广场上向百姓讲解自己的画了吗？我个人觉得我们现在正需要这样的艺术态度。越高雅越向下，服务大众。我把自己的植物图谱放在淘宝上以低廉的价格出售，让它们直接进入普通百姓家庭，也正是这样的考虑。我觉得它们呆在一个喜欢它的主人的家里，比登上时尚杂志，最后去了垃圾站，更有意义。

上图 - 芒果的植物图谱。

　　36：把这样的很大的理想和方向和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联系起来，会觉得很难么？这毕竟是一个行业乃至社会的问题，你觉得你一个人的这种努力有作用么？
　　芒果：很多事情开始都是一个人在做。包括赚钱这样的事，在70年代还是极个别的事呢。哈哈，只不过用了20多年，不就很多人来做了嘛，哈哈哈。
　　36：哈哈。回到工作上来，你觉得你最满意的一次作品或者一次合作是什么呢？这种满意需要有哪些要素呢？另外就是，工作当中除了毙稿和返工，遇到的其它不舒服的事情是什么呢？
　　芒果：每一件作品都满意。最满意的合作是钱最多的那一次（笑）。满意的要素啊，两个：一个自己画爽了，另一个是钱很多很多。不舒服的事就是没感觉，画出来的东西很垃圾，自己还抱着侥幸心理拿给编辑看，希望过关。实在是非常堕落。
　　36：嗯，这么说不爽的事情还在自身，属于自我要求的问题咯？这会不会太苛刻了？
　　芒果：我是完美主义者。

　　36：你也写诗。满意自己的诗吗？这和画画有联系吗？
　　芒果：嗯，我自己满意我的诗胜过我的画。因为诗更加私人，不是为某个东西搭配的。跟画的联系不是太紧密。诗是对文字可能性的尝试，画是对图像可能性的尝试。我希望他们可以站在一起。就像男人和女人。但他们肯定是不一样的，一个来自水星，一个来自金星。
　　36：嘿，OK，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最后给《tooday》的读者朋友们说几句话吧。
　　芒果：爱生活，爱TOODAY！
　　36：哈哈，OK，收工。
　　芒果：OK。哎等等，你上次说了有活儿找我，要记得哦。
　　36：放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