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说第八天要有西瓜

文/文文


  在我真正年轻的时候,我缺了一颗牙,吃饭会掉米粒,晚上在电视剧黄金档就必须去睡觉,讨厌钢琴讨厌舞蹈鞋,而在我成年之后总是羡慕那些淑女。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原始地自由地成长,像一个无拘无束的小动物。

  念中学的时候,学校旁边就是松花江。常常溜号时,就望向窗外看江水流走,不着痕迹。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第二次见到这些水了,可那些阳光下欢腾的闪亮的水花、粉笔敲在黑板上嗒嗒的声响是永远流不走的。

  那个冬天,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女同学的妈妈上吊自杀。无疑是晴天惊雷的震惊,那么那么和睦的一家人怎么会这样呢。坐在早上的公交车里我开始瞎想,会不会真有个上帝他不喜欢别人太完美总是要制造事端呢。那辆公车是我很喜欢的路线,会经过跨江的大锁桥、很漂亮的环江公路,还有会从人很稀少的居民小区里穿过。当大公交车的司机应该是很多小孩子的梦想,上车下车,晴天下雨,很简单又很不简单。正当我胡思乱想着,眼前的景色突然开阔起来,一整片辽阔的深蓝色的江水,在冬天寒冷的阳光下,奔腾暗涌,就像《雷雨》里周冲跟四凤描述的梦想中的冬天的海边,甚至我真的觉得自己也看到了那一条同样的白色的水线,那片大海那片沙滩,那海上的船只,那鼓满的扬起的白帆。突然就很感动,很想带那个女生来看这片水,我给不了你一片海,可我给你这个。冰冻的温暖总会变成春天的温暖,就让这辆车一直开下去,开向真正蔚蓝的大海,开向真正温暖的春天。

  我们总是看不清事情的全部,有时候我们也会自动屏蔽悲伤。那时候看陈村的《鲜花和》,多美的书名,看了才知道那是《鲜花和牛粪》的简称。去年春天,我开始一段暗恋,一年之后我做好人成全别人,再做超人让自己笑得很开心。我的一个老师说过,暗恋,试探一下转身就走,保持风度和未来。

  高考之后的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出门,外面是很大很大的雨。在火车站转公车时,雨基本停了,夕阳透过大朵的云彩露出来。那种很暧昧的粉红色,却是让人觉得垂垂老矣的明亮。然后,然后我看到了一条很大很大的彩虹,挂满整片天空,整个火车站的建筑被镀上了一种童话的色彩。我一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美妙的场景,站在马路边,旁边绿的树叶子亮亮的还在滴水,突然我很想找一个人来分享,回头看到街上人们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没人理会,于是只有一个人拿着还滴水的雨伞,静静地看着天空,慢慢变得高兴起来,觉得那是一条美好的路,飞向远方的路。

  很多时候,我们身边总不会出现应该出现的人,总不会是我们最想要的结果,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我们一个人的好心情。

  从春天开始,这个校园就让我惊艳起来。林荫路上的树瞬间绿了起来,长成亭亭如盖的可爱模样。各种各样的花开得很开心,有很多是从来没见过的。紫荆原来是一小团一小团的紫色的碎花,还有木槿,大朵的淡粉色的,还有最喜欢的丁香,总是在某个未知的拐角先送来一阵香气,让我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开心地转弯,看到她们花开正妍。

  而到了夏天我简直是爱上她了,空气湿润水当当,像是温柔的婴儿的吻。每回进了校门就像与外面有了一道清凉的屏障,在绿色的视野里走路上课聊天看着喜欢的男生走过来走过去。

  度过了第一个夏天之后,我爱上了这里,这里遇到了不一般的人和事,遇到了最喜欢的人,遇到了可爱的伙伴,一起聊心事的朋友。

  做了很多以前没做过的事,适应力也变强,学到很多很多。待人接物方面,有时真的不能操之过急的,看到了很多分分合合,变态的正常的,没有我的,不知是该开心还是沮丧。可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你可以做得更好的,有些时间可以用得更有价值的,有些东西应该更在意的,有些东西应该忽视学会放弃的。

  不习惯和别人过多地说自己的事,很多女孩子就像是靠用别人的心事秘密来生存一样喜欢聊喜欢交流,似乎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你跟我说过,仿佛达成了某项契约,变成我们共同的秘密共同的财产。有了别人插不进来的音符。

  其实更多时候是更喜欢倾听的,有种信赖感被依靠的感觉,说实话,这感觉很妙。记得苏打绿有首歌的歌词“天上的浮云羡煞我的不自由”,怎么就能写得这么残忍呢。听着别人的歌想着自己的事,听着别人的快乐想着自己的伤心,不要什么严肃,不要什么拘谨,小小情感小小争执小小秘密就好了。

  儿童节那天,学校附小的小学生们要去郊游,一堆小不点在校园里集合,叽叽喳喳,男生女生手拉着手,天呢,瞬间有一万只小鸟飞过去的感觉,所有的学生都给他们让路,我想那一刻有很多人心里会忽然充满甜蜜,然后再酸酸的吧。

  我怀念的,是夏天有风扇的房间,铺着凉席的沙发,甜甜的冰凉的西瓜,还有电视机里智勇双全的葫芦娃。

  我怀念的,是周末人山人海的公园,头上大大的蝴蝶结,妈妈长裙下白色的高跟鞋。

  我怀念的,是爸爸自行车后座宽阔的背,下巴刺刺的胡茬,上学时塞在我口袋里的糖果。

  我长大了,丢了很多很多的西瓜。可是不管什么时候,我丢掉很多东西,我总会剩下自己。

  我喜欢长大,经历不同的人生,看着自己繁荣起来再衰败下去,应该是人生最好的一场戏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