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记

文/黑暗桃乐丝


  今天中午阳光明媚,我出门打算去买一根数据线,走在街上,地面的沙尘一波一波地涌起来,像细腻的水花扑打着我的脚面,半年没回沈阳了,北行的中兴商厦楼已经盖这么高了,抬头看让人眩晕,高耸入云。我仰头看着摩天大厦整洁简约的窗户,突然一扇窗户开了,一个人端着一只盆往外倒,那是27楼的高度,当他倾倒出的流体飞坠到大约10楼时我终于看清那是沙子,黄沙,细黄沙,像一股细泉瀑布那样挂在大楼上。

  等我买完数据线回来时,这黄沙小瀑布还在继续,而且数量增多,摩天大楼上好像家家都在推窗向外倾倒黄沙。远远望去,大楼的肚子上仿佛被戳了几个洞,正在汩汩地涌出黄色的血液,一开始底下抬头看的群众还挺多,过一会儿就不得了了,因为流出来的沙子把中兴商厦的大玻璃旋转门都给埋了,旋转门还在艰难地旋转着,简直成了混凝土搅拌机。困在商厦里的顾客,干脆跑到上层的公寓里帮居民向外舀沙子了,“不好了,不把沙子舀出去,我们的大楼就沉了!”我听见他们喊,这比喻句用得真不恰当,坐过船,就了不起了吗?

  我眨巴着眼睛,因为眼睛里吹进了不少沙子,迷眼睛了。我把手伸进口袋摸摸刚买的数据线,还在,那这一切就没什么不好。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接通,是小丛宝,小丛宝说快点来我家,我有要紧事。挂了电话我马上向228车站跑,每跑一步脚都陷入沙地里,不得了,不只是中兴商厦,连北京华联的大电梯都在滚滚的倾泻黄沙了!所有的房屋都在向外溢着沙子,天空也是昏黄的,我自言自语地说:沈阳空气太不好了!又沙尘暴了!为了提升自己的速度,我把鞋子脱了,鞋子里进的沙子磨得脚太疼了。光脚之后,我就像个在海边沙滩上全速奔跑的小狗,直奔228车站。

  228上的人真多呀!车开着开着开到市委党校那里就开不动了,因为流沙已经把半个公交车给埋了。这怎么能难得倒沈阳人民呢?沈阳人民连把整个公交车都给埋了的大雪都乐呵呵地见过呀!很多彪悍的老爷们儿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往座儿上一放,就都下车推车了,他们自动分成两组,光膀子的在后面推,穿衣服的在前面挖沙子。就这样,228继续前进着,由于前面挖沙的人挖出道后就把沙子推到两边,它行驶过的路线两边堆起了高高的沙墙,228劈海现路,后面的车都跟着它的印子走,真气派呀!

  下了车之后,我是用蛙泳的方式游到了小丛宝的窗前,她家在四楼,沙子正好埋到三楼半。我抖抖衣服迈进了她的窗子,看见她正着急地满屋踱步呢!我说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她神秘地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床前,床上摆着一个埃及的彩漆人形棺材。她悄悄地说,昨天我的情人回来啦!

  虽然小丛宝有很多情人,但一看这个埃及棺材就知道是她那个木乃伊情人回来了,我说,真为你感到高兴啊!她却忧虑地说,昨晚我没有按照说明书上所说的正确的方法开启棺材,触发了机关,盖子一开之后一股沙浪涌出来,把我的木乃伊冲出窗外,然后就没完没了地往外喷沙子啦!恐怕现在埃及的沙子正滚滚通过这个棺材涌向沈阳呢!

  我说,那该怎么办呀。我们去买一条猎狗寻回你的木乃伊吧。她拍手表示赞同。小丛宝说:宠物市场就在大二环那里,现在都被沙子埋了呀,不知道狗会不会游沙子?我想了想,说,你在沙漠里看见过狗么?小丛宝说没有,她情人的墓里全是猫。

  我们俩坐在床边一边吃她从大连带回来的鱼片一边思考。我说这鱼片太咸了,沈阳已经成沙漠了,水都不好找了,咱们还是别吃了吧。小丛宝说好。我想了想又抓了两块塞嘴里说就再吃最后两片,然后把袋子扔出窗外,袋子就像石头落入大海那样咕咚沉进沙子里。因为沙子越来越多,我不停地迷眼睛,最后我的眼睛像两个沙子裹肉馅的热饺子。小丛宝充满歉意,就用她家最后的水给我洗眼睛,她把我的头按到水里,水冲刷着我的眼睛,就像海浪冲刷着海螺里的泥沙。冲得差不多之后,我们俩回到房间里继续思考。好半天以后我想起来我们曾经认识过一个风孩子和一个海啸姑娘,我就提议说他们两个来也许会解决问题,但就是你的木乃伊可能找不到了。小丛宝爽快地说没问题!然后我就拿出手机给风孩子和海啸姑娘打电话,邀请他们到沈阳来。

  就这样,我拿着今天新买的数据线回家时,地上潮湿泥泞,但露出了地砖。走过中兴商厦时我又抬头望望,夕阳血红,蓝天澄净,好多贝壳和珊瑚覆盖在摩天大楼上。城市又寂静了,房屋都倒塌和被摧毁,露出了钢筋水泥。海藻挂在树枝上。晚上一边泡澡一边给小丛宝打电话时,我说:你又搞得这个城市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