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又出现了。这个叫我无法猜透的女孩子。她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出来,作为她惟一的朋友,我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她开始给我讲述一些琐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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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
林小满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讲课的老师是她最喜欢的老师,同时也是个最爱讲故事的老师,他可以在整整100分钟的课堂上讲70分钟的故事。可惜林小满今天没有心情听他的故事。因为他在讲自杀。这似乎没什么。但他说如果一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特别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而生下了孩子,那么她的孩子长大以后自杀的机率就会比常人高。这似乎也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这,林小满的同学对她说,看你的性格就知道你妈妈在生你的时候心情是什么样了。林小满把头转向一边,没有答话。她讨厌这样的话。在这个人的眼里,小满大概真的是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吧。
小满说在很多年前,初中时她曾经真的尝试过自杀。当然她没有成功。那时候很单纯,一心想着自己能够学习好。可是她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父母的要求,小满想到了死。在一天早上,她偷偷喝了一口家里的“白猫”牌洗洁精,然后像往常一样骑车上学。味道太呛人了,或者她应该喝更多的。那是冬天,天气很冷,小满带着黑色的手套,骑到半路时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那种呛鼻的粘稠液体不停地向上涌,小满用手捂住嘴,最后还是吐在了手套上,无力的小满只能摘掉手套继续骑向学校。自杀的计划宣告失败。
从那以后,小满知道,自杀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她也没有了勇气。但是8年来,她一直记得“白猫”洗洁精的那种味道,一闻到那种味道她就会感觉恶心。这大概算是那次“自杀”给她留下的惟一印记吧。
虽然心里明白自己的性格真的有问题,虽然自己真的曾经想过自杀,但是被别人提起这样的事情,甚至把这件事情扯到她的妈妈时,换作是谁,谁都会很愤怒吧。小满知道,妈妈是爱她的,她也爱妈妈。难道自己就应该像个傻子一样整天嘻嘻哈哈的吗?那样才叫正常人吗?小满说她喜欢沉默的人,因为他们善良。安全。
小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即使话题是那么沉重的。这样的她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应,不过,还是别把她想得太复杂。
“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优点是什么,我会告诉他是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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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状
大概在半年以前。林小满还一直安于现状。可是突然间,自己已经面临毕业。大学毕业,突然间要完成的事情太多太多,小满虽然心里焦急,却依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每天上课、上网、听音乐,再无其它。工作的事,小满说,还是再等等吧,总会有办法的。
现实让人变得自私虚伪,这是生存的必要条件。狡猾世故的人总是能够迅速得到自己想要的。小满不擅长语言上的表达,她讨厌张扬,于是在别人眼里,她是怯懦的,其实,我知道,她只是羞涩,她只是不习惯。
我问她你一个人住的还习惯吗?小满说,很习惯。小满总是一个人,别人不理解她的生活方式,在她自己看来那却很自然。小满搬出学校,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高层建筑里,14楼,一个不太吉利的数字。楼下是吵闹的街道,另一边是学校的校园,有篮球场,有绿地,从高处看下,自己的学校还是很漂亮的。
小满有个冰箱,她的冰箱里总是堆着满满的食物,面包、香肠、泡面、蛋糕、薯片、咖啡……我从来没和小满一起吃过饭,也不了解她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好像她从来只吃那些东西。小满说,沈阳的冬天太长了,好像没有春天一样,总是直接过渡到了夏天。我在这里住了22年了,还是不喜欢这里的寒冷。完全喜欢一个城市太难了。
有的时候我很害怕面对小满。因为在她面前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她总是那么悲伤,我想不出合适的可以安慰她的话,有时候我甚至逃避她,这当然不是作为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但她不在乎这些,她想要的感觉只是有个人在身边,只要看着她听着她就足够了。
小满开心地告诉我,她买了相机,开始研究摄影技巧,拍出了好看的照片,打印出两张自己的照片,镶在廉价的相框里,自恋地把它们挂在了墙上。
“等存了足够的钱我们去北京吧。”我们一样都向往北京,也一样谁都没有去过。北京有太多太多吸引她的地方了,文化、建筑、音乐。还有她的“偶像”。
小满总会莫名其妙地迷恋一些东西。小满曾经有个“偶像”,是学校里的一个摇滚乐手,现在已经离开学校。小满那个时候总会在学校里看到他快要及腰的长发还有一年四季黑色的皮靴。起初她以为他是可怕的人。直到有一天,小满和这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食堂里吃晚饭,周围尽是惊讶的眼光。两个看起来太不协调的人,小满穿着朴素平凡,对面的男生却是一副金属味道。而在这之前,小满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金属。没有谈太多的音乐,谈的却是学习,这让小满很不适应。但是他很诚恳,他像过来人一样对小满说话,小满被这份诚恳打动,于是很耐心地听。当然,他说的话都不无道理。
那是他们惟一的一次交流,甚至没有谈到音乐,没有谈到摇滚,也没有谈到理想。他毕业离开时留下一张CD。里面只有一首歌。《Death Is Not The End》。
Death Is Not The End
When you're sad and when you're lonely
And you haven't got a friend
Just remember that death is not the end
And all that you held sacred
Falls down and does not mend
Just remember that death is not the end
死亡并不是结束。那么什么才是结束。什么才能结束痛苦的现状。
“我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不停地听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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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有段时间,小满被同样的一个梦所纠缠。她总会梦到自己嘴里的牙齿脱落,嘴里尽是血腥的味道。这个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小满已经记不起来做过多少次这个梦了。在梦惊醒的时候,所有的感觉大概只是寒冷吧,就像身体里的血液突然停止了流动,可以听到声音,然后一切归零。这无疑是一种折磨。但是,人类对于梦境却无能为力。小满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小满渴望的只是一句安慰一个拥抱,那会叫人觉得温暖。但,总是事与愿违。
小满有个奇怪的癖好,在要做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之前,她总会在心里把事情的经过设想一遍,或者说是幻想更为贴切一些,小满沉浸在自己的这种幻想之中,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头彻尾的失望了。即使如此,她依然乐此不疲。这种失望的打击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说她的生命里总是充满着渴望与失望。
长年的习惯让小满在睡觉时必须抱着东西。枕头、被、毛绒玩具。有人告诉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你说别人口中的安全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内心的充实?如果有事情想不明白,那还是不要去想的好。我们总说自己活得太累,大概就是因为想的太多了吧。就算我们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可还是无法做到,因为我们都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我想关于梦,我无法理解她的痛苦。我是个从不做梦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记不住自己所做的梦。小满和我恰恰相反,她总是做很多很多的梦,并且记忆犹新,她会梦到爱情、朋友,这些都是她最想要的吧。
“有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的就掉眼泪,好像和呼吸一样容易。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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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
偶尔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吧。
我从没听小满说过她爱上了哪个男人,感情的问题她喜欢放在心里。只是知道她在火车上遇到过一个人,一个主动和她搭话的人,他曾经拉着她的手在雪地里奔跑,最后这个人还是注定地消失了,他们本来就不应该相遇的。小满是个安静的人,但她会疯狂地爱一个人,虽然我并不知道她爱过谁,但我知道那是一定的,她一定有过疯狂的爱情。小满说,只有疯狂地爱过,才更懂得爱情的意义。
“你和T还好吗?”
“嗯,挺好的。”
“那就好,真想看到你们两个结婚。”
这是每次我和小满见面时都会有的对话。我们对彼此的关心都不会太过于表露出来,因为我们都清楚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爱情是我们的奇迹。”
“也许吧。可上帝是仁慈的,他总会给我们带来奇迹。”
“其实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我们都已经很幸福了。只要我们懂得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