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年对新年的殷切盼望总跟寒冬炸响的鞭炮一般在心里噼里啪啦,盼着早点回家见着亲人朋友,吃着对味的饭菜,听说着熟悉的方言,逛着亲切的街道,然而08年这一年总是有点不一样,毕业在外工作以后第一年回家,少了些孩子气的单纯的雀跃,再也不能像学生时代一样带着轻松的心情箭也似地赶回家,而是在回首这一年的点滴之后回家的步子反而有些滞重。
这一年,时间让人丧失的并非热情,而是表达欲,我再次陷落到石康《晃晃悠悠》里那种“说了也没用”的状态里,没有兴趣掏心挖肺,没有力气真情流露,所有的力气都使在跟生活的较劲上,然而也毫无胜算。所谓近乡情怯,一想到回家将要面对的是细数一年的种种,给父母作出自己这一年的交待,面对层出不穷的提问一个个作答,将快乐的不悦的统统再过一遍,这种感觉并不好,于是连欢欣也变得淡薄,想想当年那恨不得将对新年的盼望一股脑儿倾倒出来的年岁总觉得恍惚。
在外多年,鲜少见着下雪,中国人爱图个彩头,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回合肥,接连着两场大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大街上虽然是四处可见积水,然人们上街采购的步子仍是迈得铿锵,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商场里也到处是迎新春打折赠礼的活动,中国人过年的喜庆都渗透在这蜂拥的抢购中。陪父母上街采购,踩着深深浅浅的积雪,在尚有些结冰的路面上轻微地打滑,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穿梭于各大商场,对我来说要数新年的例行公事,早也不算新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约是从前那份只顾吵嚷着要为自己选新衣服的孩子气被成长里逐渐的懂得所替换。母亲新剪了个颇为新潮的新发型,拉着我当参谋为她搭配衣服,一面又跟我“密谋”为父亲挑一身显得神清气爽的装扮,两个老小孩被这世间平淡的喜乐弄得不亦乐乎,在新年喜庆热火气氛的对比下,我原本的寥落仿佛显得不合时宜,然而又无法完全忽略,人长大了总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情绪网中,一丝一毫都感触地分明,再不能像孩子时一般不开心能被甜蜜的糖果一瞬间冲淡。一年又一年的时间,新年也渐渐显露出平淡的本质,没有太多沮丧,亦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我权当这便是好了。电视上耄耋之年的老人说人生要懂得助人为乐、知足常乐和自得其乐。快乐是短暂的,这新年过后的一年中,平淡的生活才是主角。过去一年的种种里有快乐有难过,而我并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便掠去它们的意义,我亦不愿如此,如果没有它们,我甚至不能够如此刻这般安然坐于桌前述说过去的一年。但它终究已经随着新一年炸响的鞭炮碎成残屑,虽然会被想起,但不再被经历。
人们对于新一年的祝愿常常希望“有一个崭新的开始”,重新开始,这是如此具有诱惑的一个字眼。象征着一种新生的降临,美丽而梦幻,如梦想一般。瑞雪拉开了新一年的帷幕,鞭炮炸走了旧岁,往日的一切都已沉淀,眼前流淌着的是08年当下的岁月。
除夕还未到,我家楼下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急不可待地在夜晚燃起了烟花,一朵朵破空绽放,那明亮眩目的光擦拭了夜的黑。良辰美景,映照着黑色的苍穹,在漆黑的天幕中,我看见了生活随着时间走入了一个新的开始。新的一年,生活依然在路上,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没有把握是会更好一点还是更坏,里尔克说的一点也没错: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在时间里成长,在岁月里丰盛,学习张开怀抱,以豁达的心境与生命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