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以我现在的阅读经验来谈他是否有些不知轻重了。
书买了三本,《押沙龙,押沙龙!》、《八月之光》,还有本短篇集。和许多人一样,知道他是因为《喧哗与骚动》,被他吓到则是《押沙龙,押沙龙!》:实在过于痛苦的阅读经验。意识流就不去谈论了,有种论调是,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所有想写史诗的人绝望。
他是重的,是浓墨重彩的。一个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精确到了一张自绘的地图,显然巴尔扎克们的传承在这里继续。因为重,爱与恨都是那么沉重无比,重重的,有力的,一如叶辛对于长篇小说的认识。就我的阅读经验来说,福克纳基本上是写爱写恨的最高存在了。他的浓是看过之后久留脑后的那种,读完《押沙龙,押沙龙!》后脑子里就是一片黑色的世界,那个男人对黑人从骨子里的仇恨和偏见,由表象到内心的,在黑色的世界里黑色的恨铺天盖地,渲染得淋漓尽致。而写到爱,短篇《明天》对一个小男孩惊人却又深沉的爱无需言表,《山上的胜利》,女孩重复索绪尔名字的几段更是精彩,其它如《两个士兵》写国家大爱也是毫不逊色。
此外说到意象,《八月之光》贯穿全书的意象耐人寻味,《干旱的九月》写浮躁的大地,世界如同末日,蒋峰小说《维以不永伤》的开头酷夏意象即由此出,对玫瑰意象的喜爱则可以跟马尔克斯老师一较高下了。
至于结构,《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堪称短篇小说结构范本,一个回环复绕的侦探老故事被讲得滴水不漏,功力极其惊人,《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相较之下还露出了那么一点匠气。几个长篇里的倒叙插叙交错,几乎依靠内心独白发展情节的大段落,时间被人物的内心分解,意识流手法的炉火纯青,这些都配得上伟大这个词语。
基本上,看福克纳是需要一点毅力和个人经历的。如我在高中时读只觉得难以卒读,句不成行的痛苦,甚至只是为了挑战阅读困难的极限的刺激有趣,把这个人的小说读一下会让那些巧舌如簧的演说家汗颜自己成了个口吃患者。后来情随事迁,高考一连串的变故仿佛促成那件事情,所谓的长大成人。换了心态去读他,那种对永恒人性的深刻洞察,那种爱与恨时刻纠缠的沉重,都令人感到史诗一样的魄力。即使在刚领略完马尔克斯一系列最好的短篇之后,我依然能从重读他的短篇里感到一种肃然的伟大。能写个人宽广的内心世界,也能写周遭一系列巨大的变动,有对旧时光的留念,更有直面现实的勇气,如此不称大师何为?!短篇集封面的肖像直接让我想起了鲁迅,那种属于重的世界的伟人,区别于拉美那些在轻的世界里夭矫如龙的小说家们,福克纳是重的世界的巨人。
毫无疑问地,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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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第五元素》,又见到了Gary Oldman,有人还觉得太帅了他……基本上他适合去演纳博科夫的小说,《绝望》之类的……吕克贝松和塔伦蒂诺还是一类导演,在不失去市场和观众的前提下,做适当的实验性质的东西,想想这种态度也蛮好的。
有时候太急于分清轻与重,雅与俗反而会乱了阵脚。真水无香,真正的伟大不执着于区分自身与他人,就像福克纳可以把短篇当“卖淫”但不会让编辑动他长篇一个字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