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犹如梦境。不能将城市本身与描述城市的词句混为一谈。”——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一)
S城在地图上只是雄鸡爪下一条不起眼的虫子,但是,如果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S”却是一条龙!
S人民凭着这种能屈能伸的毅力,终于创造出了令人赞叹、嫉妒同时又深感鄙视的物质文明,S挺直了腰杆子,S看上去越来越像“$”。
S的城徽也是一条龙,在“S人民欢迎您”之后大约五分钟,你就会看见城标,奇怪的是这条龙没有尾巴,却有两个龙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S地志》有电话薄那么厚,大十六开,达上千页。略微查了一下,方才得知由于龙尾所向造成局部经济落后,为了齐头并进、共同富裕,特将龙尾改为龙头。至于日后会不会再多出几个头来,也未可知。
S人民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锄头,干戈就这样诗意地化为玉帛,传为佳话,载入史册。其实S人民还是很团结的,甚至可以说是“大团结”,这点从矛盾双方的阵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S人虽不能说个个身怀绝技,但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一股“拼搏”精神——爱拼才会赢,必要时加以适当的搏斗,然而仍须万分谨慎。
S城仅有三十万人口,一不小心便会打着远房亲戚,追溯起来难免尴尬,因此须熟背家谱,包括小名、别名、更名及绰号等,交手前报上名来,确认无误方可动手,下手亦不可太狠,须留有余地,以防伤及未来的小舅子甚或岳父,造成无可挽回的“经济损失”。
S城嫁女儿如同“老鼠嫁女”,嫁妆是必不可少的。在S谁要是生了女儿,就意味着在十八年之后,将有一笔存款转入别人的账号,就因为对方生了个带把的儿子。
S女孩大多很懂事,读完小学再念几天初中,就直接跳级进入社会大学,开始为自己做嫁衣裳。而S男孩则寝食无忧,即便长大当了猪肉王子,也还可以在一夜之间暴发为加工厂老板。
S的婚礼很热闹,如果是亲戚,还可以进新房小坐。“大团结”整齐地展开呈扇形,裱进框里,供来客观赏,如果觉得单调,旁边还有几张银行存款单——数数几个零,多一个少一个差别可就大了。
(二)
S既不靠山,也不靠水,最初只是一片荒芜的田地,S人还不是龙,而是一条蚯蚓,整日穿梭于土壤之中,以土地为生,那时能走出村子可是件大事,最好的办法是服兵役。
S在历史上也有其战略地位,日本鬼子践踏过,国民党也踩过。S小孩儿唱道:“阿胖阿胖,吃饱弄地雷,地雷翻个个儿,阿胖死翘翘”,“国民党,臭脚丫,边打边投降”(选自《S歌谣集》)
S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据考证,S一带所操的方言,竟然是“古汉语的活化石”!S人渐渐“古”了起来,然则“古意”实在是要不得的。
S人虽然识字不多,却敢于超越一切文字的限制,包括法律在内。可以说,一切东西到了这里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成“S”形。
周国平曾对一个沿海城市做过这样的速写:“摩托车成灾。人们来这里购买便宜的假货,甘愿上当,因为并不吃亏。”
倘若先生来到S,大概也会有类似的评价:“名牌车成灾。人们开着BMW或BENZ逛街,甘愿塞车,因为并没有红绿灯。”
在S,街道两旁不再有人行道,全都成了临时停车场。
S既没有飞机场,也没有码头,对外交通主要是几个车站,当飞机第一次打破S人宁静的天空,S人的目光也第一次离开地平面,但这种仰望没有持续多久,要知道S遍地是黄金。S人是很实际的,S人注重实干,S人不喜欢空想。
S自然没有“作协”,做鞋的倒有许多。对于S来说,出现一个作家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你说一个人光会摇晃笔杆子却不懂如何做事做人,这算什么事呢,简直是个废物,浪费粮食!
S人是很热爱粮食的。S人以食为天、以酒为地,熟人见了面寒暄之前先要来一句“他妈的”,然后问及对方“吃了也未”,不过如果还没吃的话也并不意味着就要请客。看来这国粹已然醇化为“礼貌用语”,意思类似于“你好!”。
S人从未觉得精神上的匮乏,他们活得很充实,起码日程上是排满了的,业余时间看看录像、叉叉麻将、探探戈、飙飙车。
S同大多数城市一样,曾一度长满牛皮癣,随处可见“专治”的广告,在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S人的词汇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