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爱屋及乌迷恋的城市,富足,喧嚣,亦充满回忆。她在城与城之间追逐、寻觅、最后留守。待到城颠覆,情崩溃,心流亡。才明白,那样一句不离不弃,需要多少日子来成全。
从此我与你,不在一座城
杉羽一直记得,最后一次去簌簌学校的那日,多么炎热的七月,周遭全是直白的光和离散的人。杉羽跟在簌簌后面找住的地方,一间一间问过去,每个小旅馆都爆满。最后不得不在一个条件很差没有空调的房间住下,那晚他们很开心地看快乐男声,吃着打包带回来的大盘鸡。杉羽心里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与簌簌见面。但簌簌不提,杉羽也就不问,这是他们一直保持的默契。
未来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未知数。
直到杉羽第二天独自坐上回程的车,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下来,看着渐渐消失的教学楼,她在心里说,再见!这个地方我永不再来。
是的吧。大学四年,杉羽来过簌簌学校多少次,已经不记得了。印象中只是转车,三次,弯弯曲曲来来回回,最后到达簌簌位于郊区的校区。没有了市区的喧闹没有了工作中的勾心斗角,杉羽觉得,这里真是世外桃源。
而簌簌,是桃源里不沾人间烟火的芙蓉少年。
日后,这座乐园将永离她远去,没有理由再踏入了。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杉羽收到簌簌发来的消息,我已经在去蚌埠的路上了。杉羽怔了许久,也许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簌簌不在身边了,他至此从武汉消失,投入了另一个城市的怀抱。至此,她们隔着的,已经不是3小时的车程了。
那晚,杉羽喜欢的魏晨在3进2的比赛中被淘汰。杉羽发消息给簌簌,她说,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不再每周都辛苦地守着电视紧张了。可是,夜里,杉羽对着墙壁哭到凌晨2点。她想起每次她当着簌簌的面嚷着说要去长沙看魏晨,簌簌都笑着摸她的头说,等我考试完我们就买票去好不好?杉羽瞪大眼睛不解地说,你不吃醋?
簌簌无奈,我没有人家好嘛。
杉羽喜欢的永远是这样的男子,内敛安静,但是贴心。簌簌从来不知道那个叫魏晨的男孩子,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甚是乖巧,笑起来比得过最灿烂的日光。
可是这个七月,这两个男子一起从她眼前消失。她说,从此,我讨厌七月。
这座城,因为回忆而美
簌簌走后杉羽又偷偷哭了好几次,在下班后无人的办公室,在停电闷热的夜里,这个开端对她来说,真的太难。她最好的年纪,都和簌簌在一起。在武汉这个庸懒热闹的城市,读书,约会,然后先簌簌一年毕业,进了设计公司。不是没有好的追求者,而是认定了簌簌,想和这个人一直走下去。
周围很多朋友反对他们交往,说,杉羽,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说,杉羽,他还是小孩子你们不可能长久。只有一个女孩子一针见血地说,两个人的感情,两个人明白。是啊!杉羽对自己说,簌簌的好,自己清楚就行了。
记得那年圣诞节,簌簌迟到,在傍晚的群光广场门口,递给杉羽一把储物柜的钥匙,杉羽讶异簌簌不是这么浪漫的男子,却还在去找那个写着520的柜子,后来她郁闷的看到那个开着的柜子上已经插着一把钥匙后才明白,簌簌前晚就把礼物放进了柜子,当然早被管理人员给收走了。簌簌劝慰说,杉羽不要生气啦我再买个给你!杉羽拖着簌簌的手进了商场办公室要回礼物后狠狠地批评了簌簌,她说,不是因为这只猪,我早就气得把你丢出去了。
那只粉色的皮杰猪,现在还在杉羽的床角静静待着。簌簌,你还记得么?
杉羽还记得,自己不爱吃饭。每次一起出去簌簌就扑扑盛了满碗的米饭逼她吃下去,有时杉羽任性不吃,簌簌便会拿了勺子一口口喂她,还说,杉羽乖。吃完了给你去买好看的衣服啊!
人声鼎沸的餐厅,杉羽感动得一塌糊涂。
现在可以这样对着撒娇的人,再也没有了吧。
簌簌去了蚌埠后杉羽便开始习惯关注那个城市的天气,她甚至找了电子地图来看,原来武汉和蚌埠倒不是那么远。她固执地把蚌埠念成蚌壳,她都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想念簌簌到不能自拔,就去那个城市找他。
只是放弃一座城市,真的那么容易吗?
杉羽真的觉得快要被这个石头森林闷坏,遂请假去广州散心,在这个被低矮立交桥覆盖了整个天空的热带城市,杉羽一个人逛街,买回许多可爱的小玩偶;起很早去占喝早茶的位置然后点一大桌名字复杂的甜点;或是什么都不做在地铁站发呆。
这个城市,是杉羽家人一直希望她去工作的地方,是有着温暖冬天的地方。杉羽呆呆的想,不如就不回去了?反正武汉那个城市没有了簌簌,已经沦为空城了。
可是,在夜晚洗澡的时候,在陌生街道上行走的时候,总有一丝小小的愁绪瞬间袭击杉羽,后来杉羽知道,这就是乡愁。无论你走多远,离开后都会切切想念。即使你曾经对它厌倦,那是因为你身在其中忽略了它的美。
杉羽给簌簌发消息,我还是回武汉了。即使你现在不在那个城市了,我也不舍得离开,因为那里有我们所有的回忆。
火车次日经过长江大桥上空的轨道时,杉羽看见了这个城市鲜为人知的美妙绝伦的一面。杉羽想,一座城市,是因为一场回忆而变美丽的吧。
双城双生
杉羽再次爱上了武汉这个城市,她每日去拍夕阳、风筝、江滩、步行街……甚至她看到以前和簌簌常去的KFC也会拍下来。她在消息里说,簌簌,KFC又出新品了,我等着你回来陪我去吃呢!
簌簌便寄了钱在杉羽的卡里,说,杉羽,你想买任何东西我现在都可以买给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生日的时候簌簌寄了ONLY的衣给杉羽,他记得杉羽最喜欢的牌子是ONLY,他也记得杉羽说过生日宁可人不到也要礼到。
可是,簌簌,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ONLY吗?因为它的名字,唯一。
而你可曾知道,你是我最好的礼物。比过万千ONLY,你才是唯一。
这样风清云淡过去一年,杉羽已经渐渐习惯了享受孤独。她一直是独立冷漠的女子,因了簌簌才变得依赖缱绻。她所有竖起的坚硬在簌簌面前都会化成清婉月光,再没有人,能如此这般让她改变。
彼时,簌簌已经工作调动去了常州。常州,杉羽喜欢的苏南小城,路边是大片的广玉兰,有天目湖、天宁寺……
杉羽想,自己是不是还要等下去呢?抑或去常州和他在一起,从此朝夕相伴。
可是,簌簌说,不要,杉羽,我不愿你放弃现在的工作跟着我吃苦。杉羽也就听话的消除了去常州的念头。
她说,好吧。双城双生。我们在各自的城市都要好好的。只是,你想念我的时候,请记得,我只离你一个转身的距离。
围城风景
新年前夕,杉羽去参加一场婚礼,婚宴热闹非凡。新郎笑得诚恳,他对杉羽说,不如把你介绍给我同学吧,这样一个美人该有多少人抢着要啊。新娘是杉羽的同事,她附和着说,杉羽,真的,一个女孩子这样漂下去多让人心疼啊。放弃吧!
杉羽笑,美人。时光能把美人变为旧人呢。
杉羽那天一直喝一支红酒,喝完了她给簌簌打电话,她说簌簌我从未觉得围城里的风景这么动人,那个人愿意为你甘于烟火平淡,愿意为你递茶披衣,一直到老。
你也能不能把我圈进围城呢?
说完后她挂断电话,突然发现,自己甚至已经记不起簌簌的样子。
公司已经批准回家的日程,杉羽放弃了年终聚会收拾东西打算回老家。走在路上已开始飘雪,簌簌的声音。她想,白簌簌这个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吧。三年前的冬天,簌簌还和她一起拿着烟花棒在湖边挥舞。是什么,将温情抹杀得这么快,以至于回忆都变成了利剑。
原来,“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是这么来的。
花店的橱窗里,倒印出杉羽的样子,大红的风衣,微醺的脸。怀里抱着的是马蹄莲。她对着玻璃窗说,祝自己新年快乐。然后听见身后有个男声说,杉羽,新年快乐。
杉羽以为是错觉,她转身,对上一双熟悉的眼。拥她入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她哭得泪眼朦胧却还以为是梦。直到簌簌捧起她的脸说,杉羽,我回来了,希望不会太迟。
杉羽说,簌簌,我都快忘记你的样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簌簌摸杉羽的发,傻瓜。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丢下我们的城呢。
簌簌,杉羽说,我寻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我要的结果。谢谢你,没有将这个城市变得残忍。
所有相爱的人都必须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此后围城内,处处是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