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她旧时叫香山,据闻因为价值不菲的檀香是产藏在这个地方。
香山很藏宝。发掘出究竟的说她是幸福城市,我不认为,可是我也为增面子光以及乡里情结给香山投过“最幸福城市”的票。当然我这种人是太多了,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国内的幸福城市。
我打算从这里开始跑上段的题。
仁厚里是香山市区的一条老巷。我以前在这里长大,有爆竹花满地还有政府不够钱迁移的居民,有格式不一的平房和豪宅错落还有失修的公用庭院。这里主要住着打算终老的老人和还没有懂事的屁孩,因此这里很和谐,基本上不吵和居委会不查环。我的小学也就在附近,设计很独立名字也奇怪,叫高家基小学,曾经出过一个乒乓球世界冠军叫江家良。我的学校是挨山建的,我们的体育课就像放野猴子,我尚记得体育老师一个像美猴王一个像河马,我也见过河马曾经躲在草堆里面尿尿。山上很精彩,多有散步的老人和露体狂,我最喜欢见到露体狂,以前有个小太妹同学教过我捡山边的石头扔他们的下体,要瞄准,中了蛋蛋比中了水龙头要痛。我学得快,还会挑尖的石头扔,每十回中两次蛋蛋一次水龙头。
山上最多大红花,我们爱吸她的蜜。取一个,拗开红绿的分界,一般会见到一滴蜜,再不就一黑蚂蚁,会咬人,很痛的。一路上一路吸蜜一路被蚁咬,嘴会麻痹手指会肿。还有一种植物我们叫她“痴孖痴”,长满小刺钩的果实,我们拿这个打仗,所以体育课不能穿毛衣,粘上了要一把毛一把毛的扯出来,我见过一个人缘差的同学曾经扯出一个光鸡样。
放学后我沿路回仁厚里大概10分钟,间中会走上一斜坡是用橙色的厚地砖铺,这是我所见过最历久的材质,今年我回去走过一次还是光泽非常。平房都有燕子巢,豪宅却多见马蜂窝,这个我旧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现在就觉得有意思了。
进了仁厚里,就会见了爆竹花,我认为这是巷里的标志,因为打我童年以后都没有看见这么奇特,能踩出声音的橙黄色小花。吧嗒吧嗒,一路放鞭炮凯旋回家。巷里只有富人家里有厕所,大部分人依靠巷子正中间的公厕应三急,早上老人们都来倒夜尿然后边嚷嚷说肾越来越不听使了,每个人都这样嚷嚷,其实每个人都在盯别人的尿壶子。到了老年,能攀比的好像只有身体了。
也有失恋的女孩子爱躲厕所里哭。这状况我遇上过一次,我天生觉得自己身正不怕歪事,当然去确定了她是人。可是怕鬼的人还是比怕人的多,于是公厕也常传鬼故事。当事人肯定不好说话,于是越传越烈,我总对那些散播谣言而又加料描述的人说:“你们傻不傻啊?”
仁厚里我的朋友都是穷孩子,之所以我愿意交往是因为有优越感,后来我觉得他们多有嫉妒,慢慢就散了这群人。他们很多是没有父母,或者父母离婚,再或者父母到别的地方打工。我只看过他们祖父辈的人。他们基本上没有玩具,所以还保留我们爸爸妈妈那辈子的游戏,我觉着有意思可是从来不介绍我同学进来。我从小就知道人以群分,是从电视上学的。对了忘记交代我本身,我外婆住仁厚里,因为习惯了老街坊而不从我父母住,而我父母比较忙事业,我一直跟我外婆带。
孩子们的点子很有意思。譬如去偷东西。
巷子外不远有间不错的连锁mall,孩子们会结队去十元区偷日本进口的垃圾塑胶玩具,当中以我最灵,没有失手过。他们也不怕失手,因为大人们不抓,抓了也懒得带派出所,即使带了还是老人去接,怪可怜的。不失手的原因我其实明白,是因为我的穿戴。
我考进好的中学后离开了仁厚里,还常回去吃午饭。孩子们多数都去当童工了,很难碰得上。再后来我去上好中学的高中,不常回去了。最后我外婆在仁厚里过世,我在里屋里坐了一天,然后到居委会交上钥匙,此后就鲜有再跑回去的理由了。那里还有很多故事,譬如卖冰棍的大叔,譬如拿竹竿打孩子们的独眼老爷。
写到这里,我想我该回去看看仁厚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