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市区庞大,分为三镇的城市,是我生活中一次意外出现的小插曲。我常常怀疑我是否真实地去过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的三天里,忙于赶场子,而忘记,我是喜欢一个人慢慢游荡在城市的街头,看花开花落。
如同是在落魄之中来到这个城市,如果说,之前我从未为我倔强好强的脾气付出过任何代价的话,那么,武汉之行也许可以作为一次参考。
从武昌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全然没有从上一个城市的梦中苏醒过来,还拥抱着某些阳光把微笑当作温暖,却在夜幕中和一朋友坐上了开往他们学校的车。一路上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路灯,其实每个城市都有如此的路灯,可不知道为何我偏记住了武汉密集的泛黄的路灯。
是10月初的天气,夜色中有令人生出寒意的凉风从开着的窗户串进来,我装作可以在一个城市渐渐沉静下来的时候沉默不语,只是听朋友在一旁介绍每一处经过的风景。他说,从这里过去就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了,往前就是武大。这两所学校与我多少都是有些关系的,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也差点来到这个城市。我才意识到,这座城市,其实一直在我心里面。
朋友领着我到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吃饭,要了一份武昌鱼。两个人坐在狭窄的包间里喝酒,聊天,听见来往的服务生招呼客人,听见客人吆喝服务员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这是离我学校近千公里之外的城市。我向来不爱吃鱼,但是,眼前桌子上的实在是不错。我以为,武昌鱼便是一种鱼的做法,一道菜名。于是,第二次去吃,点武昌鱼的时候,被问到红烧还是清蒸,愣了好半天。后来,有人告诉我,你所吃到的必定不是真正的武昌鱼,现在一般饭店卖的都不是真的。
晚上8点半,去朋友宿舍。他们宿舍没有开灯,有些狼藉,打电话给一个高中时认的姐姐说我人在武汉,她先是无比惊讶,让我第二天一定要和她出去玩,然后问我为什么一直不和她联系。挂了电话,给在武汉的高中同学电话,让他一起去。
在朋友宿舍上网,觉得自己甚是可笑,来到一个陌生城市了,没有游玩的兴致,竟然愿意窝着上网。10点半的时候,朋友让我陪着一起去学校里的超市买东西。穿着短袖和他一边走一边聊天。校园里静得厉害,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路边说讲不完的情话。回的时候,走廊上响起他的拖鞋声,绵绵不绝。
第二天,告别朋友,和姐姐在武大汇合。武大校门外面繁华很多,在我们学校呆的时间长了,我都以为全中国的学校都与我们一样,学校外面都是什么村什么村。
去了户部巷,很有名的小吃街。开始以为像西安回民街一样,去了后才发现,果真是一个巷子,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两旁是一家紧挨一家的小吃摊。人是多得夸张,从这头望去,真有摩肩接踵的感觉,场面很是壮观,每走动一步,都是在挪。小吃是丰富的,只是,西安的凉皮被卖到三元,于是我坚决不买同样三元一碗的成都担担面。所以一路上就跟着人群凑热闹,东看西瞅的,没有买任何吃的,直到快要出巷子了,才在一家摊子上发现有炸香蕉卖,勾起我童年第一次吃的记忆,排很长的队,等很长时间,虽然拿到手上的油炸香蕉味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从户部巷出来,我和同学告别姐姐,去汇合另外一个从西安过来的男孩。
又去了一次户部巷,终于随大流吃了有名的豆皮,一层大概是黄豆做成的皮状的东西,上面有糯米和不同的配料做成的饭团。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味道我没什么印象了,大概是因为胃口不好的缘故。
再次从户部巷出来,我提议去看长江。走了没多长时间就看到长江一桥了,从小就在书上看到的桥,下面是火车,上面是汽车,是我见到过最长的桥,有人在桥头站岗。从桥上走过,在中央往下看的时候,双腿发软,头有些眩晕,觉得整个桥体都在风中晃荡。
过了长江一桥,就到了汉口。跑去江汉路步行街,两旁老式的欧洲风格的房子改建成的商店让我惊艳,整齐的风格之中又保持了变化,小到每一栋房子的灯,大到房子的颜色。这些两三层的楼房把我一下子拉到了对这个城市热爱的现实之中。步行街上有一家银行,两层的棕色洋房,铁栅格的大门,门口挂着精致的仿古路灯,二楼窗户往外散着昏黄的灯光,我突然想起电影中的某个场景,某个时代。
路的尽头,是海关大楼,往前便是长江。江边是一条路,依旧是古老的欧式风格建筑,只是宏伟了许多,房子多是五层以上的,尽管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是奢华的气息,但我还是羡慕起武汉的同学来。
我在武汉的第三天,去了武大。从磨山坐了很长时间的车才到武大。磨山对我没有太大的吸引力,除了看到崇尚巫术的楚文化,引起了我的兴趣之外,这种旅行的方式的确不适合我。
武大校园门口拍照的人很多,我在那里站了五分钟,帮五个人拍了照片。武大校园的美有些让人心寒,层层叠叠,更像是一个公园。校园中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至今仍在使用,在武大读书的同学说起他们宿舍经常有拍20世纪30年代的戏的剧组出现的时候一脸自豪。更令我惊讶的是,她们宿舍楼下就是樱花大道。我去的不是时候,只看到了凋零的樱花树,否则,我想试试站在花丛之中,轻轻叫唤她的名字,而伊人从窗户里探头出来朝我微笑。
在武汉的最后一个晚上,沿着江滩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听得见江水缓缓流动的声音,看得见长江边上那几幢标志性一般的建筑,默默地走到双腿发软,心生寒意,几乎一个通宵,后来,躺在一家极其简陋的KTV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早上6点半,从KTV出来,在汉口的中心地带,看到这个城市最破烂的地方,中间是宽敞的柏油马路,两旁却是一层两层摇摇欲坠的民房,等公车的站台也只剩下一个贴满了各种治病和办证小广告的蓝色竿子。城市在这个早上苏醒,我在这个破旧如同贫民窟一般地方继续的走路。身边开始渐渐响起各种声音,有公车犀利的刹车声,有永久牌自行车清脆的玲铛声,有老太太早锻炼放的音乐声,有跑步的老爷爷手中拿着的收音机传出的好听的播音员的声音,最后,我坐在一家人很多的早餐店里,听到广播里正在说梁永兵成长的故事,原来,他是广东人,原来他的奋斗史蛮艰辛蛮精彩的。服务员操着夹杂了浓厚的湖北口音问我吃什么,在她推荐之下,点了一份热干面,上来之后,顿时没了胃口,面是放了芝麻酱,而我从来不吃芝麻酱,关于它味道,我就记住了那浓烈的芝麻酱味。从早餐店出来之后,遇到两个吵架的妇女,武汉妇女果然是名不见虚传。
下午,就和从西安来的男孩一起回西安。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说他来武汉,是因为我要来。而,他也许忘记了,我们早已经在各自的轨道上行驶了很长时间。火车经过长江大桥的时候,我放眼望去,看到有些昏黄的江水,听着轰鸣的铁轨撞击声,武汉这座城市所有的日出日落成了别处生活。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是我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旅程。
回西安之后,在自己的一本旧杂志里翻到关于武汉的一些介绍,才发现,错过不少。我的匆匆掠过,忽视了一些美好。本来打算去找池莉的小说,看她写这个坐落在长江边上的城市的市井生活,但,后来一直忘记,即使看了又如何。薄暮笼罩之下的城市,我的漂泊不曾定义于此,我只是一个独涉的过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