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区的大门,兀那蝉声呆呆地从树枝传来。一声一声,平短沙哑。清晨的心便被这北方的沙哑搅乱。
说来奇怪,这北方的蝉鸣叫起来毫无章法,断断续续,宛若例行公事一般,叫人平生反感。本就阴沉的天气,夹杂那浑浊的空气,横亘那满目的钢筋混凝,恁地好生冰冷。没奈何,兀地怎比得故乡的蝉声哟。清越婉转,平仄跌宕。好似那悠扬的曲儿,又好似那潭荫下的泉涌,恁地响亮而爽心。
岁幼时,偌大的院前围植果木,遍插杂花兰草,甚是悦目。只待炎夏入得耳门来,风曳着明晃晃的叶儿果儿,直叫那南蝉欢快儿地肆意歌唱。先是低短的前奏,好似当今那五线谱里的过门。叫人好生静坐,竖直了耳廓,扯一把凉藤椅或茶墩凳,清清心心地把扇儿摇。正该举茶就饮瞬刻,恁的南蝉倏地变换了调儿,爽朗地把音儿拉长,把韵儿拉宽,声声似似“喂——呀——吱——喂——呀——吱”阳光般地射洒开去。那立地的农夫,闲坐的孩童,纤缚的耕牛,啄粒的鸡鸭,皆齐呆呆地住了活儿,迷愣愣地止了念想。好比那入了桃源的太守,此刻径那眼神儿拉长,把耳廓儿拉宽。
顷刻,俄而风吹麦浪,俄而抽刀断水。只把这神仙般的待遇消受了先。课本中那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全都不及这眼前的仙境滋润。
这端枣树的蝉儿腾腾地先唱了个大诺,那端桃枝又荡漾起延绵的合唱。此起彼伏之际,日头就从头顶轻轻掠过,那稻田秧苗丛中的青蛙,竟也不知羞地来赶趟儿,只把破喉咙撕裂,全然是一副哪怕博得稀稀落落的几声回赞也好。可笑可笑。
热热闹闹,欲比声高。谁可曾知,那别处的喧躁权当了这蝉的衬儿,吹拉弹唱,兴高采烈地把这主角儿乐笑。
此间之余,也就那北蝉的声儿作了衬儿,遥遥地朝南把心来望。
凝神回步,已至电梯前,轻轻地哀叹一声,念起这般的心思和笔调,只把家乡的蝉深深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