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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释与过度诠释》
作者/艾柯(意)
译者/王宇根
出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时间/2005年11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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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桌上论文的残骸都不堆积了,全然抛却脑后,借光了自己的卡里的量又用完了学妹的,图书馆的书堆在桌上一角,蜉蝣的尸骸般瞪着我,等着我活生生地咽下它们去。
一本接一本地看。看到恶心反胃也不罢手。哪来的笑陈子善是又一个《阿斯彭遗稿》2,专攫小报的晃眼处。背后却不见瞪着的眼睛3。
或者日子是过火的过山车,让我好几次想大喊:我不玩了。
没几人在听。
癔病是从over开始的吧,叹那个断壁残垣。我对着自己编缀的调笑话笑不出来了。
对蓝田玉而言,隐隐的是《贵妃醉酒》,却和待唱的“惊梦”一样,永远地不曾出场。即使有的荣华富贵,亦付断壁残垣中了。蒋碧月是唱了醉酒,但她不是贵妃,蓝田玉才是,杨玉环从李寿那里被公公李隆基抢去,蓝田玉何尝不是嫁给了爸爸辈爷爷辈的钱鹏志,杨玉环始终是个玩物,蓝田玉何尝不是,钱鹏志娶她的时候就分明和她说清楚了,他是为着听了她的“游园惊梦”才想把她接回去伴他的晚年的!蓝田玉分明醉酒了,她才是贵妃的命。
缺失的是否才是要加点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由不得不想起李义山的那份留得残荷听雨声,那本涛哥的莎评简史一样,烟波微茫信难求4。真当是“此处这所房子无味的很”。cosi fan tutte5。
书中自有黄金屋?可笑。你说的。
为了张蕾JJ的一本无稽书,坐了两个小时,老了脸皮问:“同学,这本书你看么?”焚香求祝,红楼望月6。直忘了自己也是个overinterpretation之人。
倚在三楼东,恼晓梁笨笨不好好去作做我交待的功课。想起来原来我不写论文的因由:搅扰在inter与overinter之间。自己怯了,陷在鲭鱼精7。
还是见识短薄的缘故。
拉了张椅子坐下,比如说吸毒是社会的癌症,癌症细胞冤不冤呐,就被绑来作了一个比喻,癌症管病主是谁么?好人坏人。吸毒却只是个坏东西。饶了癌症吧,让它只以生理性的身份活着。又比如说你今天穿了件粉红的衣服,可谁也都知道夜店的灯光粉红,我就断定你是夜店小姐。哎哟,别拧我,疼8。
很多事情无非easy,何必呢,搞得一个吃蛋的时候先敲破蛋大的一头,一个先敲破小头9。
噗哧,您老看出来了啊,志摩兄和《格列佛游记》呢。
圣人无意,我输在此10。
1.此处语句明出自《红楼梦》卷十七《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贾政贬语蘅芜院。暗含哈姆雷特语“丹麦就是个牢狱。是个很大的,它有很多囚室、监房、地牢等,而丹麦是其中最坏之一部份。”意蘅芜院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居蘅所之人必俗臭缠身,槛外之人腌臜之。即使被其一时所惑也不久长。
2.《阿斯彭遗稿》为亨利·詹姆斯一中篇小说名,其故事有所本:尝有一英国船长听闻意大利有一女子年轻时为拜伦所悦,藏有不少手稿情书。遂往欲攫之,老妇此时仅有一老未嫁甥女作陪,老迈甥女迷上船长答应若迎娶就为其取得遗稿,船长大骇而逃,绝望的老姑娘遂顺从老妇遗愿将遗稿付之一炬。此处窃笑陈子善为了张爱玲的遗稿似乎也有些乱了枪法,上穷碧落下黄泉,竟从小报处又寻获一篇。而南北两大报纸为争夺新近从故纸堆里发掘出来的《郁金香》而搞得焦头烂额,台湾皇冠又横插一刀,更显得追蝇逐利世人之可笑。
3.在詹姆斯笔下,男主人公滞留长久终耐不住藉探病突入老妇房中寻找遗稿,回头竟见原本不省人事的老妇僵立其后,第一次露出她一直遮着的奇特的眼睛,瞪着他说:“啊,你这出版败类!”
4.《莎评简史》,作者谈瀛洲,故下句不自觉地就接上了《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烟波微茫信难求”。上文的“蓝田玉”同理。
5.意大利文:女人善变心。同时也是莫扎特一部歌剧的名称,又译《女人心》。
6.这本无稽书即是刘心武自称开创新索隐派“秦学”的大著《红楼望月》。此书也是讨论“诠释与过度诠释”的由头:怎样的诠释才不算过度诠释。整个人搅扰其中,“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7.参见明董说《西游补》,全书只为堪破一个“情”字,悟空搅扰其中,到末了才一棍击杀了“鲭”鱼精。正所谓近乡情更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更有可能黏滞其中。因为毕竟这是可赖生存的全部,轻易妄言行差踏错的结果会很严重,招牌难立却易折。
8.《别拧我,疼》是徐志摩发表于1931年《诗刊》第三期的诗作,此处借作答语,故下文曰“看出来了啊”。
9.参见乔纳森·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第一卷利立浦特游记,利立浦特与邻国不来夫斯库之间的战争即是由吃蛋的时候是打破蛋的大头还是小头引起的。利立浦特国王的祖父年幼时一次吃蛋,依据古例先打破了大头,不料却划伤了手指,便颁布法令要求人民吃蛋时一律先打破小头,大头派不愿改变多次抗争失败便逃到不来夫斯库去,两国之争由此而发。此处引用意谓为了小事何必大动干戈,搞得这般昏天暗地。
10.参见弗朗索瓦·于连所著《圣人无意》,此处意指作者似乎有些聪明过度,有些话该是留给旁人说的,却自己抢白,有意了就没有价值了,圣人不是想做就做得的,心里有了先验的想法,即使是小小的,但就是这一步,成为了横亘在成圣路上的最基本最难逾越的鸿沟。而为自己的文字作注就更奇怪得如同屈原赋注案一样,似乎急欲摆脱无人理解的境地而急急地剖白自己。自己的文字能让人耗费思量是好,久了却显得寂寥,就像位高权重的王者最孤独一样;只好抛却看着庸人猜解费神的快感,替他们揭开难懂的文化符码,好为自己争上一个半个可能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