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美丽的意外 - 周年纪念
2007年3月30日


 
       
 
 
tooday12
 

我总感觉我们是在抢劫

文/李子悦


李子悦(过去署名“李金军”)
我开始积极向上了
  这个春天一来,《Tooday》就一岁了,我二十四岁,简单说一下我的生存状态。我比谁都急,主要是打工太累脑子了,大白天的也得不到光合作用,至于收入,我相信其它80后混得不一定比我惨,所以最近我和我的女朋友(手机支持3G的朋友请搜索果冻小妍)决定接点私活儿赚钱,等买本营业执照的时候就出去单干,做80新贵显然不可能了,不过我会尽量赶在共产主义之前先富起来,中石化对我说,那就加油吧,OK,加油!

  我和徐歪歪来到了网吧,我们决定今夜在这里过夜,我们身上没什么钱了,当我们身处异地所剩无几的时候,我们总会来到网吧,这是最好的办法,这真是一个温暖的地方,完全不像很多人所说的那样,堕落的温床,空虚的殿堂。没有网吧,我们将冻死在岳阳的街头,茫茫寒夜,网吧是我们最廉价的取暖方式。我和徐歪歪今夜就决定在这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老板的电话很快就改变了我们好好睡一觉的美好愿望,我们的老板命令我们今晚11点去劫持一辆湘F6377X牌照的卡车,而且必须是理直气壮、干净利索。

  我得说一下,我们为什么来到岳阳。说这之前,我必须得说明我和徐歪歪的身份,我和徐歪歪都是正规大学里的正规毕业生,毕业之后干着一份很正规的工作,所以我们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斧头帮锤子帮什么的,我们的职位是:株洲铁水公司清款小组督管员。这样的职位要是以前肯定是无所事事地坐在电脑前浏览一下娱乐新闻,打个扑克什么的,可是自从我进厂以来总是有很多厂欠我们的钱,而且没有一个主动来还,不主动还也没什么,可恨的是他还不承认。所以我和徐歪歪只好主动担当起了清债、要债、逼债、直至抢债的角色——狗娘养的欠钱不还——我们总爱说这样的口头禅,在吃饭之前,睡觉之前,我们总不厌其烦地骂上一句,狗娘养的欠钱不还。

  这是岳阳一家濒临倒闭的钻床厂,也是我们的债务单位,听说马上就要进入破产程序了,为了不至于公司在最后一无所有,所以我和徐歪歪要抢在钻床厂倒闭之前抢个东西,最好抢个七八万的那种东西,这是我们厂债权的理应所得。可是抢什么呢?我们来这三天了,什么都没抢到,昨天我和徐歪歪本来打算去抢厂子里最后一台钻床的,可是晚上我和徐歪歪睡过了头,我们错失了良机,把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台钻床(市场价一万八),拱手让给了其他像我们一样的人,为此老板已经决定不给我俩报销火车费了。我感到一阵子一阵子的难过。狗娘养的欠钱不还。

  我和徐歪歪对了一下时间,九点五十,还有一小时,我们就要行动了。说实话我内心里有点害怕,我很久没打过架了,尤其是在外地,我在怀疑自己拳头的同时,也在怀疑徐歪歪,他那么瘦,怎么可能去抢一辆汽车,他应该躺在1840年的床上抽长烟才对。

  为了避免被偷听,我和徐歪歪都打开了各自的QQ,做行动前的最后一次思想认识和部署。

  徐歪歪 21:52:27
  你害怕了吗?说实话,我有点饿。
  逃跑一号 21:52:45
  害怕什么?坚持一会,等我们控制了汽车,好好地吃一顿!
  徐歪歪 21:53:22
  对,今天晚上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扣一辆车,不还钱,就扣车。
  逃跑一号 21:55:36
  我应该做什么?
  徐歪歪 21:56:11
  我们一人站在车前,一人站在车后,两人和他理论,一个去拔车钥匙,你就负责拔车钥匙吧。要分工明确,责任到位。
  逃跑一号 22:07:43
  可是和我们一块劫车的那三个人在哪啊?怎么还不来和我们会合?
  徐歪歪 22:08:50
  我给你说了几遍了,不是劫,是扣!你要弄清概念,我们是完全合法的,只是收回自己的东西。
  逃跑一号 22:09:03
  我明白了。可我总感觉我们是在抢劫。
  徐歪歪 22:10:51
  别总感觉,要不回来债,下个月公司就开除我们!
  逃跑一号 22:11:13
  那我们要动真的了是吗?
  徐歪歪22:11:36
  当然是,下跪也不能心软!
  逃跑一号 22:11:50
  我记住了,下跪也不能心软!
  徐歪歪 22:12:01
  你没来之前,还有要跳楼的,上吊的也有。
  逃跑一号 22:12:17
  你害怕了吗?
  徐歪歪22:12:30
  我觉得他们都是装的。跪完,等我们走了就笑了。这些人都很会演戏。
  逃跑一号 22:12:53
  好的,今夜我们决不看戏!

  我和徐歪歪关掉QQ,等待和我们接头的人。按照老板的指令,今天晚上还有三个同事从株洲赶来协同我和徐歪歪控制住那辆汽车,那是钻床厂最后的财产了,要是我们还抢不到,我们就什么也没有,只能两手空空地回株洲了。

  十点四十分,我和徐歪歪在网吧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徐歪歪看起来比我还不耐烦,他脚底下一堆堆的烟头深深地感染了我,我决定也抽一根,狗娘养的欠钱不还,我骂道,随后吐出了烟圈。还是没有人打我们的手机,难道老板在考验我们的忠心?还是那三个人胆怯了。不管那么多了,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再也不能像昨天晚上那样好人好事地把好东西都让给别人了,我和徐歪歪决定单独行动。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弄完这辆汽车,一定去吃饭。

  根据我们厂情报部门的最新收集,钻床厂的车子就停在一个叫王兵的司机家里。

  根据我们厂情报部门发过来的最新地图,我们向位于洞庭路王兵的家里走去。

  大街上,月光很好,很适合游子思念故乡,两旁的路灯也很迷人,很适合投怀送抱,这么想着,我踩了一脚的泥,徐歪歪说,别动,前面有人。我说,你是不是紧张坏了,那是我们俩的影子。徐歪歪嘘的一声,示意我别再说话,我们静悄悄地前倾,果然有五个小孩在不远处乱七八糟的走着,月光打在他们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的身上,让我们确定那不是鬼,是人,我隐约地还能看到最后面的那个小孩还围着红领巾。我感觉很奇怪,我小声咕噜说,这么晚了小孩子怎么还不睡。是啊,一看就是些没人管的孩子,徐歪歪说。对了,难道他们今晚也像我们一样有什么行动,我若有所思地说。徐歪歪不再说话。

  我们激动地跟着孩子们前进的方向,一切都似乎在告诉我们今夜有大秘密。令人惊讶的是小孩子们最后竟然来到的是我们今夜要行动的地方,他们爬上汽车,我原以为他们上去也就上去,只是想过过汽车瘾,马上就会下来,可是像忘记了和我们接头的那几个人一样,他们也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在寒冷的夜光下,我们等得身子都僵硬得像块腊肉了,也没有等来他们任何下来的迹象,相反他们好像还乐不可支地做起了游戏,徐歪歪气得直咬牙,恨不得杀了那些小孩,要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啊,我们这个月是否还有工资就靠这辆汽车了。几个小孩就能打乱我们所有的计划,我感到很难过,是一片一片茫茫一片的难过呀,狗娘养的欠钱不还。

  他们在玩一种我小时候常玩的游戏,捉迷藏。

  一个小孩子躲起来,其它四个去找。起初他们很快总能把那个小孩找出来。玩着玩着,那个小孩可能有点累了,或者感觉没什么意思,在再一次藏起来的时候,他偷偷地走掉了。于是剩下的那四个小孩找起来就很费劲很焦急也很害怕,他们十分认真地喊起那个小孩的名字,说不玩了不玩了你快出来吧,你出来啊,很显然,他们已经开始投入了感情地喊了,撕心裂肺地喊,似乎那个藏起来的小孩掉到了井里淹死了,或者被高压电线电死了,总之那群孩子悲戚的哀号声,只能让听到的人联想到那个小孩已经死掉了,喊得我和徐歪歪不知不觉地都哭了。

  我们又没完成任务。

  回去的路上徐歪歪说我们被骗了,我们又看了一场完美的戏。徐歪歪说,那帮小孩就是司机喊来演戏的。我立刻表现得气愤难耐,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个傻逼还自告奋勇地哭,你知不知道我们本来要去好好地去吃一顿饭!我怒火中烧地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并不适合干这个,徐歪歪说。那我们应该干什么,回去找个富婆吃软饭吗?你个傻逼啊,我破口大骂着,突然掉转过头,往回跑。我跑得深一脚浅一脚,努力不使自己摔倒,我听见徐歪歪在后面急促地叫着,我并不搭理。汽车依旧完好无损地停在那儿,原先那帮孩子却像童话一般消失不见了,错了,往低一点的地方看去,那四个小孩正乱七八糟地趴在马路上一动不动,似乎他们在安静地等待着那个离开的同伴再次回来找出他们,我还闻到一股汽油和腥臊混合的气味,我确定他们死了。

  你们这帮混蛋,我感到身后一股阴冷的风向前面吹去,是徐歪歪,他扑向司机的车门,而车门牢牢地关着,里面的人迅速发动了引擎。徐歪歪的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把手,一只手狠狠地击打着玻璃门窗,用头撞击,这个时候后面的车厢突然钻出来几个人,他们靠在车沿用铁棍敲打着徐歪歪的每一个部位,但是他依旧没有松手,他在作拼死挣扎。你们这帮畜生,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抢东西要讲良心啊,徐歪歪大叫着,整个夜空被他的叫声填得严严实实。

  直至车子把他抛到了空中,我听到沉闷的空气中轰的一声,紧接着我整个人也随之轰的一声没有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人民警察的办公室里,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锦旗,还有很多奖杯,我心有些慌,急忙寻找关于昨晚留下来的一些足丝马迹。在摆满各种文件的桌子上,我看到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一张纸,是死亡证明,上面用宋体四号字清楚地打着这么一行字。

  徐歪歪,男,湖南株洲市人,株洲铁水公司清款小组督管员,2006年11月11日死于脑部、胸部等多部位组织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