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我又看到烟花了。在学校里，为庆祝DV展。它们在天幕中作短暂的停留，燃烧身体，释放绚烂的光芒，最后熄灭，死亡。许多人驻足观看。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唏嘘声。赞叹这转瞬即逝的生命。

　　小的时候看到烟花总是会无比兴奋，好像它们是从血液里盛放出来的童话。美人鱼、白天鹅、皮诺曹……还有王子与公主。他们相遇，有巫婆将他们分开，然后仙女出现。她穿着雪白闪亮的长裙。她让他们在一起。从此开始幸福的生活。

　　爸爸妈妈从不会讲故事给我听。于是我总是用零用钱买许多童话书。一遍又一遍地看它们。不愿醒来。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害怕看到烟火那漂亮的脸孔。落说那很残酷。

　　嗯，对。它们的光亮让我的孤独无处可逃。没有人站在我身旁陪我观赏。我想要抓住他的手，一边看美丽的烟火绽放，一边看他被它们照亮的脸庞。我会幸福地笑起来。只是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甚至怀疑他是否会想起我。哪怕只在一个刹那。

　　记忆里我和一群孩子去看过烟火。是在隆冬时节。夜晚散布着湿湿的白雾。我们都只是十三四岁，站在青春开始萌芽的时段，幼小的身体包裹在厚厚的棉衣下面。这群孩子笨重地翻越贴了玻璃碎屑的矮墙，为了看热闹的篝火晚会。最后他们笑着来到河边，就在沾满冰凉露水的石栏杆上坐成一排。看歌舞厅里出来的小姐们还有她们的客人互相追逐嬉闹，然后她们燃起了烟花。

　　光芒在河面上散开。漆黑的河面上映出它们的身影。她们的嬉闹声成为它们的背景。欢乐的，短暂的。最后的声响在最后一抹光彩失明的时刻传到了河的对岸。再没有传回来。

　　人群散了。我们也散了。我骑上单车，与他们道别。各自消失融入雾气之中。我记得我嘴里唱着歌。我很高兴，想不起来唱的是什么。一定是很快乐的歌，很快乐。

2

　　我又开始反复听那首《回忆之前忘记之后》。这是02年我最爱的歌，讲述回忆的歌。突然在某个时候跳出来的回忆，一个人的脸，他的一句话。然后感伤的情绪开始止不住地泛滥。

　　这首歌出现在电影《北京乐与路》的结尾处。在昏暗的字幕背后缓缓升起，那个热爱摇滚的青年的在车祸中丧生，那个跳艳舞的女人选择了一个人，那个香港来的男人悲伤地离开了。所有的故事都仿佛没有发生，而我永远地记住了张婉婷的名字。

　　02年我反复看过的电影是《玻璃之城》。通俗的港产故事，依然温婉地打动了我。是黑暗中的海水，属于香港的海水，晃动中记录下了97回归那夜的空前焰火。冰凉的钢琴声流淌出来，它成为这场烟火的阐释者。刺破人心，和海水一同灌进来。让我忘不掉港生与韵文的爱情。酒吧当中的那首《try to remember》唱起，韵文的眼中泛起泪光。烛光背后晃若隔世的爱又浮了出来。仍然是脉络清晰，不曾变卦。

　　在导演的那一栏张婉婷的名字再次出现。这是她让我看到的关于烟火的故事。像烟火一样的爱情，像烟火一样的生命。两个相爱的人死在了一起，终于如愿以偿地永不分离。那时在异国的新年。人们在庆祝新年的到来，孩子们手中的烟花幸福地燃烧。

3

　　亲爱的，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烟花。要小小的那种。我们可以拉着手站在它旁边看它。它会照亮我们。照亮我们的身体，照亮我们的脸。

　　我不要学那群傻孩子，在岩井俊二的《烟花》里去爬高塔。

4

　　06年10月20日，凌晨四点三十四分。

　　这是此刻的时间。

　　对自己说一声。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