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听说黄河是母亲河,去了兰州。黄河是必看的,就连我等生活在长江边的人,见惯了长江的气势磅礴,倒是愈发对黄河充满想象与期待。其实我很小时候对黄河就有印象,我依稀记得在某个画刊上看过黄河最著名景观“湍势吼千牛”的壶口瀑布,再有就是那首人人传唱的“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的歌曲,但这些都不是具象的黄河。直到我二十岁的时候,那一次去北京,乘火车穿越河南省的时候,听列车广播里播到“列车即将驶过我们的母亲河——黄河”,于是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看到了一条窄长的黄色河流,原来这就是一直惦记着的黄河,一刹那间,心里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无数次在梦里萦绕着的黄河竟是这样一条即将干枯的浑浊河流么?我不由得陷入沉思,但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句亘古不变的真理。诚然,这条普遍主义的真理适合你所希望的任何事情。
兰州是西北重镇,曾经具有辉煌的历史,如今它和风沙联系在一起。黄河全长五千多公里,流经九省,兰州是唯一一个被它穿流而过的大型城市,这是兰州人的骄傲,我一个外乡人本不该就这说三道四,可作为一个诚实的人,我必须本着事实求是的态度。黄河,我们的母亲,她真的很脏了,流淌的浑浊河水、岸边的成片垃圾、河面的观光游艇、暗埋的排污管道,这些令我们的母亲河颜面蒙尘、眼中含垢,她能不脏么。也许有人会批评我眼界狭隘、话语偏激甚至其它,反问我为什么就看不到黄河两岸的繁华都市、花圃绿地、楼台亭阁呢。我不是瞎子,这些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了这些所谓的中国式现代化城市标识,可试想问一下,这些标识在全国有哪一个城市不是这样的?黄河,曾经象征着我们的民族精神、承载着我们的辉煌历史,现在它已经被千篇一律形式主义的虚假繁荣所掩盖。这形式主义的虚假繁荣是建立在对黄河生态破坏的基础之上,它背后所潜藏的危机若仍旧不被人所重视,终有一天危机会转变成灭顶的灾难。
久负盛名的黄河母亲雕塑位于兰州滨河路中段,那是一尊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在全国首届城市雕塑方案评比中获得“优秀奖”的雕塑。由“母亲”和“男婴”组成构图。母亲秀发飘拂,神态慈祥,微微含笑,抬头撑臂,仰卧于波涛之上,右侧一个裸身男婴,头向左边环顾,顽皮的笑着,显得天真活泼。雕塑的寓意是深刻的,可雕塑就是雕塑,它能归纳过去,但它不能代表现在,至于未来,若是人们不警觉不反思,更本就无从谈起。现在,曾经微笑的母亲已经老泪纵横。
伊沙在诗歌《车过黄河》里面写了这样的几句:“想点河上的事情/或历史的阵账/那时人们都在眺望/我在厕所里/时间很长/现在这时间属于我/我等了一天一夜只一泡尿的工夫/黄河已经流远”,我把这几句缩为一句“河上的事情只一泡尿的工夫就已经流远”。诗人在这里对黄河或者说是对历史的反思不由得不令人警觉,黄河,我们的母亲河,她所象征所承载的一切意义若只是偶尔被人们眺望一下,更多的是意义的丧失,这丧失所需的时间只是一泡尿的工夫,那将会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