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的张三

文/山火欲来

　　上级公司给自己的升迁通知下来了，而后恰巧是十一假期，张三实在很有理由开心。他在寻思一个欢度假期的计划。像许多假装有性格的小市民那样，他最后的决定是去一趟自助游。上网查找资料……古城凤凰、彩云之南、紫荆香港都在他的目标范围；DV、手机、SUV一样也不能少；然后是时间安排、住宿安排、加油安排……一切看起来紧张而有序，犹如古代君主御驾亲征前的准备。军队的开拔也只听他一声令下，他的小陆风就会开上华南快速，紧接着转上京珠高速，开始冲上这个黄金的假期。

　　应当介绍一下张三，他和这个技术时代突然富起来的技术人员有着相似的经历——幸运地加入了一个看上去像是朝阳的行业，然后公司得到VC，IPO、发行职工股票。谨慎的张三终于不再为花钱而心痛地算计。这个从大学里出来的年轻人开始认为社会是公平的、前途是光明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获得了金钱，从而得到了尊重，收获了他这个阶层的满足感，诸如此类。

　　同时地，张三开始觉得自己在大学里的意淫可以变成现实，于是他开始疯狂地在IKEA买入。樱桃木、水杨木、格兰纳、卡思比、三文鱼沙律……他不必担心自己成为《搏击会》的主人翁，因为他自认为精神上健康得很。然后是音频视频设备：射电音响、蓝光DVD、HDTV。不得不说的是，他仍然住在大学毕业时租住的那套小一房里，但是这套公寓的门口已经被他换上了IKEA的……他爱这个家，胜过他的股权和车钥匙。顺便提一下，他从没遭遇过爱情。

　　最终他把目标锁定在丽江的时候，已经是9月29日。第二天早上，他车上满满当当装了几天的口粮、还有一台蓄电池，胸前挂的小小的IXUS。他的心情也许比那天晴朗的天气还要好。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当天下午4点28分前的事了。

　　张三打开副驾驶位子上的小包想掏出一包湿纸巾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家里的钥匙不在熟悉的地方。张三习惯地把小包再翻一次，单身男人也许都会犯上些视而不见的小错误。可是当这个动作尝试到第四次的时候，一种叫紧张的情绪开始从脚底上升至胃部。张三把档退下来，开下路边的小路，决定再把小包搜索一次，这个时候他已经距离广州350公里。

　　对小包的钥匙寻找又一次失败了。张三懊恼地走到后座，打开放食品的大包。很快地，他由懊恼转化成恐惧。他仍然找不到他的钥匙。如果这个时候他重新把车开上高速并且掉头回广州，他还能在天黑前找到房东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害怕自己回到家门口得面对这样一个现实：门被打开，IKEA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连沙律酱也被倒在床上；大批大批的CD散落在洗手间里。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某人在搜刮一空后用一把火来清理现场，这免于张三在事后的处理，但是他将看到的是他所有心爱之物的尸体。

　　回，还是不回？汗水泠泠地流了下来，不回？他还是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为什么要回去处理这样一个烂摊子呢。他大可以行走在丽江的石板小路上，抓拍下这个所谓的美好地方的一切美好，说不定还会邂逅和他一样的个性小市民（女）。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哲学问题，关于过去、现在与将来。可是具体到张三身上，为什么老天要强制他回答呢？这实在不公平，张三可能付出的代价是一个黄金的假期，或者是一个黄金的小家。而且，在此时此刻他承担着恐慌的代价。以他的水平，已经不能再为自己的生活付出代价了。他只想在这个假期后继续他的日子，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身体和精神所经受的压力已经大得到了某一个地步，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胃在搅和着，明明美好时光就在眼前，但有后顾之忧却不能继续行进，这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张三的陆风继续上路，开向哪里，却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