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5 | 2006-08-27
 

莲花在心灵深处绽放(下)

文/空城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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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内河。善生。

  这是关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长达二十三年的纠缠。而,它与爱情无关。内河与善生,是对传统意义上的男女情感定义的一记耳光。他们没有相爱,相互牵挂,仅此而已。他们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并维持如此漫长的联系,没有血浓于水根脉来维系,他们长久的将对方作为另一个自己并与之交流,与之对峙,这样的情,也能坚不可摧。善生在内河那里,看到了一个“本我”,内河在善生那里,证实了“超我”存在的可能性。而他们的命运,依旧不可挽回的南辕北辙。

  安妮对于简洁的迷恋,不只体现在了对故事的构思上,对语言的把握上,也更是波及到了情感倾向中间去。内河与善生之间的纠缠被最大可能的简洁化,简化得就像两个拥有具体形象的符号。性别在感情中间的意义被最大限度的弱化。他们是两个真实的,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生命,因为人性上的缺口与通道,以及缘分,彼此紧紧的相依。不是为了表达感情而事无巨细的揭露他们二十三来的一切,他们的存在,根本目的是在于演示那朵每个人心灵深处的莲花是如何的绽放。内河与善生,被情所维系,成为一个人。

  内河。善生在墨脱整理她的遗物时曾经告诉庆昭,内河不爱与他讨论生死,她总是显得生命力旺盛。从童年时代开始,内河的生活就是百无禁忌,这样一个固执得不肯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意外的死在雅鲁藏布江峡谷,身体与自然交合,无疑是最理想的结局。除此以外,任何一种结束,似乎都是对她的灵魂的一种玷污。

  内河是一种与烟火人间格格不入的存在。也许是安妮大量阅读宗教经典深受影响的缘故,她在内河的身上寄予了一种神秘的气质,它受到命运的支配。安妮把内河母亲在生下女儿之前的梦境描摹得相当唯美:“母亲看到的河,由高山顶上的雪水和雨水融化而成,平静宽阔,闪烁着宝石般璀璨的银亮光芒,跋涉过山峦平原,穿越村庄,漫过家里的门槛,当堂穿越而过,河面上绽放出一朵一朵的花,像粉红色的灯笼,漂浮着远行。大河就如蛇般缓缓滑行,出了后门,蜿蜒而去。”无疑是对内河一生经历暗示性的概括。

  精彩,丰满,多舛。安妮或许是在无意之中,对道家思想进行了一次婉转的阐述。“道”是自然的发端,是赋予内河神秘气质的主神。“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内河如渺小的蜉蝣,在这“道”的掌心里随心所欲的放纵自己的感情。安妮在书的扉页里写上“生是过客,跋涉虚无之境”,内河的短暂一生让我更加相信,人生存与生活,是为了死亡。内河不知自己何时要离开这世界,在每一个瞬时空间里,我们都有消失的可能性,她或许早就知晓了这亘古不变的规律,于是她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去索取感情,几乎到了贪得无厌的地步,与善生长达一生的倾诉,和私奔情人纠缠一生的对峙。于是她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去游历世界,从东南沿海的故乡小镇,到整个中国,整个世界。于是她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去探索真理,她崇拜自然,尊重灵魂,从二十三前一个求知欲望强烈的少女,成长为一个坚忍不拔的山区志愿女教师。内河是安妮的理想,她坚贞不渝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对乱花迷眼的诱惑,不可屈服投降。终于如神话故事中的记载那样死亡。死得其所。

  善生。他就是那个传统意义和主流世界里最完美的意象。他穿着洁白的衬衣和深蓝的长裤,端正的站立在通往外面世界的门口,而他柔软纤长的睫毛宛若一对无辜的蝴蝶,在他的眼睛前战栗的扑闪。他的背后,是故乡的小巷,梅雨季节中的青石板小路,从两旁的黑瓦白墙里悠悠的延伸出来,而他的瞳孔里,是在北方原野上奔跑的列车,他仰起脸,一片光芒。在夏季初生的太阳里看到城市的高架桥,高大的写字楼,以及迷离的霓虹。

  善生这一生,当他决定去墨脱看望内河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在为自己而活。只有这一个决定,才是从他内心喷薄而出的欲望。而,在这之前,从他幼年丧父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成为了一块被看好的玉石,他的命运,是被母亲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打磨成为一朵最璀璨绚烂的玉莲花。安妮鲜少正面描写善生的表情,只有在小说的结尾,那场也许是属于善生的死亡事件中,我们才看到善生“整张脸对着太阳,被太阳照耀得金黄一片,仿佛夏日田野里最后一枚充沛饱满的向日葵花盘”,而在此之前,我能想象得到的是,善生的嘴角,必将存在一种长久的苦意,而他的眉头,必将一直处于不自知的紧张状态。

  这个英俊的男人的脸色必然如此艰辛,而迷人。对于任何事情,他鲜少遭遇生活的逆境,而当繁华如锦的前程摊在他面前任凭他赏玩的时刻,他看起来都像是遭受了逆来顺受的命那样。内河说:“因为善生,你整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伤口,你不爱你自己。”善生的大半生,都背负着别人的夙愿与天长地久,颠沛流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过眼云烟。唯有母亲和内河,是他唯一的真实拥有,当他终于决定相信内河已死的时候,他知道这唯一的真实拥有终于残缺了,而他浪费了他那么多的生命去行走别人的路途,这一次,去墨脱的路,是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后的,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

  我不知道善生从墨脱回到拉萨与庆昭分别后是否还生活下去,我更希望善生的死只是庆昭自以为的一种合理的结局。如果善生活着,他必将和内河一样,倾听内心的强烈呐喊,渐行渐远。

破茧新生。庆昭。

  我更愿意理解,庆昭是作为一个线索人物出现的,她不是小说的主角。肯定不是。这个女人,因为疾病,逃离城市,逃离一份出手可及的感情,只身一人前往西藏,寂寂的等候死亡的降临。她形容落拓到邋遢,无所顾及。日玛旅馆里的307号房间里女房客,每天早上在走廊里熬煮中药,不发一言的古怪女子,身患疾病,不了了之,在拉萨无所事事的滞留。而安妮的字里行间,我们还是看得到庆昭对生命执拗的热爱。她在夜晚倾听拉萨的神秘夜雨,她在去那木错的途中欣赏船夫的民歌,她一个人去桑耶观看寺庙里的壁画一直到入睡。她保持阅读和写作的习惯,她研究中药。无可否认,她依旧执迷于生活的小细节。而与善生同去墨脱,对于庆昭,是一次新生的契机,一路走来,善生的漫长记忆,唤醒了庆昭沉睡已久的,属于写作者的敏感和好奇。而善生墨脱之行的真相,则坚定了庆昭破茧新生的决心。

  庆昭离开西藏重新旅行的决定,是新生的开始,她在甘肃敦煌莫高窟里看到《妙法莲华经》的壁画,更加豁然开朗,她心灵深处的这朵莲花,还没有枯萎,她在绽放。而云南丽江的阳光,更加适合她新生的生命清新健康的生长。

后文

  《莲花》是一本以极其严肃的态度讨论人生死价值与价值观的小说。而安妮,她依然在不可避免的遭受误读,并且默默的忍受。《莲花》是一声深情而悠远的咒语,引导你我鼓起勇气,倾听内心的强烈呐喊,寻找绽放在心灵深处的那朵莲花。《莲花》来这世界,是提醒你我,及时的留恋,生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