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莲花府邸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刚好十一点半。我疲倦得很,哥走在前面拖着我的左手,我侧过头去看猫有没有跟上来,无意瞥见他右手的烟头在灰暗的夜色里一闪一闪的,颜色很好,和这古城招牌上的名字锦里一样。它红得鲜明,象几条锦鲤自顾自地幻化出来,在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欲说还休,是眼花了吧,看来我真的很疲倦。
穿过一条街,路过一些木制的阁楼,太晚了,剩下来几间小店偶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从木制的门缝里透出,打在地板上零落的人间烟火。我把脚步迈得很轻,生怕踩碎了宁静。我跟猫小声地谈话,我们细细地踏步向前走,我们吃吃地笑起来,仿佛听见此起彼落的人声,但又不真切,仿佛被这深重的夜色隔开处于云朵尖上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拐了一个弯,走进一个小小的院落。
人们围着圆木桌而坐,三五人一桌,七八桌一院。电视上正继续着世界杯的开幕仪式,我注意着看他们的脸,还是那幅依然自得的样子,不狂喜不失落,悠闲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没有欢呼,只是小声地谈话,眉眼间传递了言语,便会心浅浅笑开。低矮的栅栏把热闹圈起来,集中着的能量难以向外扩散,刚刚探路进来的我对比着院内的这块空间有点讶异,没想到在这深巷里竟藏着这样的妙处,我想在大漠里遇见月牙泉的惊喜大致也是如此。
铜色的门扣,厚重的木门,一处庭院深深。酒吧象个小妖,它猫在门后。侍者很礼貌,他朝我们笑了笑,这个英俊的年轻男子他伸出手把门掀开一个口子,喧哗声随着他镶花的袖口一起掉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踏进去,我把头放得低低地,脚下透明的玻璃下生活着一群橘红色的锦鲤。它们朝向着灯火,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它们的生大过于死。而死作为生的一部分,静美。我愣了一秒,它们很华丽。在此刻仿佛一个玄关,透明的生活被人窥视的生活华丽的生活。不忍想到前晚上听到的一首歌,请你请你给我一个密封的铁盒,让我来装私人生活。
哥和他的两个女朋友走在前面,我跟猫在后面磨蹭,我在找一个临界点。处于静与动的分隔。我在留恋外面的恬静,里面的骚动已经不停舔我的耳朵。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地来夜店,这种感觉我得好好琢磨。其实这里不吵,虽然音乐很大声。这里快要被挤满了,我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我向右微微地侧身,穿过吧台前面的柱子,便可以看见舞台。
台上有歌手在唱着。仿佛很HIGH。我拿起面前的这杯红酒和着这灯光轻微地晃动着,粼粼的光闪。我无心听他唱歌,想着一些无关紧要却又伤神的事,我心里有一些失落却一直陌生地微笑着。哥哥拿出烟,礼貌地问我们要不要,我摇摇头。还差几步?这个场景,我意想中的女子,谁留下的华丽躯壳,让我让我陌生地微笑着。心里很堵,喝酒也不能把它冲走。我问猫,要不我们去前面。
她拉着我穿过重重的人群,都是陌生人却彼此肩碰肩,也许我们此生都不可能认识,也不会了解,但我们却在这样一个夜里肌肤相近。不过也只是这样短暂的一秒,甚至都不美。
可是她很美。我站在她面前时她刚好唱到Avril的《Complecated》,歇斯底里。蓬乱的长发,侧面的耳发混合着汗水贴在她潮红的脸颊上。她右手紧握,左手拉着话筒,身体象要失去重心一样微微向后仰着,跟着这上升的旋律走向失重的边缘。电线被拉直蹦紧,在最后一个鼓点响起时,她睁开眼睛,右手撞击着节奏,身体舒展,一个飞翔的姿态。我的心一下子被缩紧了。所有的器官都不再灵敏,只有耳朵幻听重复着她的声音。我的心里默念一个词,无边无际。
这一瞬间的偶像,仿佛无比的强大。
我一动不动地站舞台的边缘悄声无影潜进幻化的阴影里远远观望并且耐心等待,她有力的笑容给我短暂的慰藉,带我离开这静止不动的强烈损耗里。我几乎没有任何的自我意识,我的眼睛在接受印象我的耳朵在收拢声响我的心随着节奏砰动,可大脑却不带任何的解释说明。就这样站在这里,我把头越埋越深,脆弱的双足紧紧钩住地底那丛长满了刺的植物花茎。我能否找到平衡静止得到休息?
因为爱无处不在又总是出错。为了克制保持安全距离,刻意地远离自己,与心灵分道扬镳,陌生而冷漠地微笑着。爱使人眼盲如蝙蝠,爱是坑洼是血迹是啃咬之后的生还。它照着一个旧而神秘的世界,时而暗淡时而光亮,日夜不分地让人祈祷和牵挂。身体浮在桥上,如果我们在爱里非跌落不可,那么就往下跌吧。那么头也不要回,只管继续往下,飞速向下和空气摩擦出迫人的悸动的光。直到支离破碎,无边无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