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梦见初恋。他托人告诉我,我们6年没见了,要送照片给我纪念纪念。我高兴坏了,跑到他家去找他。他家不知道怎么的搬到我老家隔壁的院子了。我敲门,他家小保姆开门,我说,我找李鹏。她进去后,我就蹲在他家门口,手里抱着一只绿色塑料桶。突然我觉得,还是不要见他的好。于是撒腿就跑。为了让他追不上我,还翻了座墙。
高二时,他转学走了。留给他朋友几张照片。他那朋友是我好哥们,于是我顺利得到那几张照片。我跑到像馆把它们塑封起来,夹在日记本里,每天看一看,可能还亲了亲。过了几个月,我就把照片还给了那哥们,他看到上面的塑封,把我笑了一顿。
这么多年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梦见他。梦见他已经成为梦里固定的一部分。梦里全是小学,中学不多。他家是我们那里最早有小保姆的家庭,在我家之前。小学时我有一只小绿桶,底儿被我摔裂了一条缝。我把他的涂改液涂在那条缝上,就不漏水了。他小学坐过我后桌,中学也是。每次我回头跟他说话,班上喜欢他的女生就开始鼓掌。他就红着脸命令我,快转回去。当时全班女生都喜欢他,今天想来真够神的。我成绩最好,他又喜欢我,我自然成为班里女生攻击的对象。但是我不怕,我每天中午拿着小教鞭巡视纪律,谁不听话,我就给他们当头一棒——这造就我后来喜欢打人的毛病。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止一次跟同院的山格莉箩说,我最近很想打架,就等海拓来惹我了。
山格莉箩是同院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本名叫张姗姗,山格莉箩是一个叔叔起给她的,后来被我们沿用。海拓是我家隔壁一个非常爱学习的女孩,也就是以前我写过的,高中坐我前面,我把虫放在她毛衣里的那位“悲剧女王”。她从小到大只留过一个发型,就是短发。她体型不太好,我们用“拓”当她的量词。她幼儿园的时候常打我,山格莉箩的脸上还有海拓吃饭时用叉子叉她留下的坑。
等山格莉箩我们上小学,懂得报仇的概念,就琢磨把海拓欺压我们多年的帐算回来。我们在一天时间内,赢了她的几乎一半小画片儿,都是小时侯她从我们手里赢去的,当时她一看输了那么多,气哭了。她那窝囊的老爸对我们说,你们把画还给她吧,我给你们讲故事。我们没干。后来我又长大了点,他爸也落入我的魔掌,在菜地浇水时,踩入我的陷阱里。他当天就跟我奶奶告状,我当时乐坏了。因为陷阱里是一泡我头天晚上拉的屎。再后来,小学高年级,海拓家的葡萄熟了,他家做了葡萄干,放一簸箕里晒墙上。我们一帮小时候被她欺负过的小孩,踩着他家的鸡圈去偷葡萄干。葡萄干偷到了,鸡圈也踩垮了。鸡飞得满院都是。有一只还受伤了。他爸爸把它拴在门口晒太阳。我趁他家中午没人的时候,偷了几支我奶奶过期的针水,抽进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里,一股脑全注射进那倒霉的鸡身上。等晚上海拓爸回家,鸡已经死了。
山格莉箩是知道我喜欢李鹏的,我也知道她喜欢谁。小学高年级时,我曾经怂恿她合写一本黄色小说,被她拒绝了。我当时说的是,我们轮流写,写好后埋到土里,没有人会知道。后来,什么事都挖坑的坏毛病,一直延续到搬家。当时,我的所有宝贝都埋在我家门口的老桃树下面,每天挖出来看一次,再埋进去;初一我来大姨妈,不敢告诉别人,我用零花钱买一包卫生巾,埋在院子中央水井旁边的一从草里,每天从那里挖一包出来。这也一直延续到我妈发现我裤子上有血,才宣告结束。
李鹏这个名字,就现在打出来,还有做贼的感觉。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要是让人知道你喜欢谁,是要被老师家长同学批斗死的,况且是我这种样样优秀的班干部。我们小学六年级开始写纸条,他给我的第一个纸条,写的是“好自为知”,这个成语我头一次知道,就是这个纸条。我们不聊人生,不聊理想,就你说我坏话、我说你坏话。每天我从数学课本里或者文具盒里发现他的纸条时,那种彻心的快乐,我至今记得。有一次,班里我一个好朋友,也喜欢他。去翻他的文具盒,翻出了我刚放进去不久的纸条。她没看出来是我写的,我把字写得很小。她说,她要告诉老师。我吓坏了。当时是六年级,离晚上上自习只有几个小时了。我忘了使的什么计谋,让她把他的文具盒搁教室门口。我趁她不注意,把纸条撕得粉碎,洒到楼下。我对她说,风把那纸条刮走了。她竟然相信了。这事才不了了知。
初中和高中,我写了一整本关于他的日记。上大学后一直留在身边。直到去年的一天,我看完一遍以后,把它扔了。我不想烧,烧太煽情。也许还能给拣垃圾的老头带去乐趣。我想,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所有曾经有过的关于他的青涩岁月,都好好地在我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