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2 | 2006-05-31
 

城堡(上)

文/小桑


  “我永远不能原谅你”,当这几个冷冰冰的字符从她纤细的手指下敲打出来,她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把它们发了出去。三秒钟之后那边的QQ头像如同快要终止的呼吸虚弱又急促地跳个不停。
  站起身来,提起盖过小腿的丝质睡裙,她往窗户走过去,初秋的夜晚,光脚踩在地板上已有丝丝凉意。一直以为夜的天空是深蓝的鹅绒,今天,一片漆黑。诗人的想象可真是美好,突然有点生气,退后一步,看见玻璃窗里自己的影子,她用手指想要触摸玻璃外面的女子的脸,那女子同样伸出手。她碰到了窗户,一样冰凉。
  小扣拍拍自己的脑袋,笑起来,怎么这么傻,那只是自己的幻影。家里的电话叮零叮零响起来,小扣不理会,顺便把手机、电脑一齐关掉,她知道一定是那个男人。她打开电视,嘈杂的声响塞满房间,让自己烟雾迷蒙,在这一片混沌中渐而淡去。
  打开锈迹班驳的铁盒子,灯下翻开一些旧物。褪色泛黄的照片,小扣用手轻轻抚平微微翘起的卷角。是毕业照,密密麻麻的人群细小的头像中他侧着脸,阳光如烟,向她轻瞥的眼角是她十年前的不曾言说的爱情。

  那时风吹的腼腆,云层很高,天空空荡荡。
  黄昏时分,小扣背上画夹,在操场的某个角落,画天空。绚丽的晚霞总是灿灿烂烂的铺泻了天际,她的画上却尽是落寞的色彩。

  任何故事都可以比真实更动人。
  小扣说我不考大学。
  为什么那么固执?他停了停说到,那不考,家里同意不?
  小扣蘸了蓝色颜料的笔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口说,我一个人住。
  你父母呢?小扣看了他一眼,他脸上写满疑问。
  这次很顺手的上了色,却没有他期望中的那样回答他,说,我没有。
  那个黄昏,他再也没有说话。也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他一声不吭地喝完水,就静静的离开了。

  当然不可能没有父母。
  小扣看见七月的阳光下他忧伤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空阔而沉寂风呼呼大声吹响的世界该去往什么地方。

  六岁时父亲出国之后,小扣便一直跟着外婆在乡下过日子。一直到去年,外婆在早春的风寒里辞世,改嫁大款的母亲便把她接到这个城市里来。当这个漂亮陌生的女人把钥匙递给小扣时,昂起头,她不看小女孩灰蒙蒙的眼睛。
  由于时间过于漫长,期待的种子早已在她的心田里悄悄腐烂,小扣疲惫不堪的身心使她觉察不到期待已久的喜悦。

  生活开始变得富足。而那些多余的钱也被用来买了昂贵的画具和CD。
  谁都以为她冷漠又自闭,只有他看得到她的画里变幻着的微红、橙黄、淡紫,那些洋溢着青春蓬勃又无奈的色彩。他如同一抹生涩的碧蓝,一笔一笔溶进小扣苍白落寞的生命中。我已经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或许小扣也不记得,是不愿意记得吧,那么我们叫他蓝。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所带来的兴奋使他们忘了回家,当她闻到蒙蒙细雨中越来越浓郁的泥土清新的味道,小扣轻轻地跑起来。她听着自己急促的脚步在路上响起,仿佛一颗忙乱的心在石板路上哒哒敲动。小扣对久久回荡的孤寂恍然不觉。吵吵嚷嚷的人群开始散去,雕花的铁门前蓝正一手拿着杂乱的草稿纸低头匆匆地往前走。小扣大喊一声,站在原地咯咯地大笑起来。
  他们沿着那条窄小的街道来回地走,并不说什么话。雨落在他们的头上却没有浸透下去,亮晶晶的覆盖在头发上象一层细细的绒毛。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5点多钟了。街上有一些车辆和行人在淡淡的薄雾中来来往往。
  小扣和蓝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夜之后,都觉得十分疲劳。事实上,有不少看电影的人在下半夜就坚持不住了,呼呼大睡。还有一些男女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看电影。他们两个却从头到尾一直看到完。那些电影无疑是很精彩的,出来以后蓝说,有这样的片子看,再累也值得。
  因为一夜没有合眼,他们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些发灰,甚至有些消瘦。小扣拿手指沿着蓝的眼睛轻轻划过,笑着说,看你都成国宝了。
  她转过身,蓝在身后说,咱们就这样走走吧,透透空气。
  嗯,好。
  他们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说着话,雨应该是早就停了,马路上有跑步的人从身边经过。
  “蓝,”小扣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以前都是嗯嗯呀呀地敷衍过去,“你说以后你上大学了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能,怎么不能?”蓝回答地不容置否的肯定。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个微小的诺言。
  走着走着,蓝突然把手举过头顶,站在那里做了一个样子说:“你看我现在象不象电影里那个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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