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香港乐坛对林夕的评价:他的词作既性感又感性,快乐中带有颓废,悲哀中略有残忍,解读中总有悲念。我喜欢他写给那些孤傲又坚强的女子的词,比如王菲,比如千桦。他写她们隐忍而坚定的迷恋,写她们靡丽而纠缠的情感,写她们零落的不堪与残败的骄傲。他精明地剖析着世俗的情爱,脆弱却温暖,细细流淌着低调的华丽。他聪明地把自己的词给了这些率性而需要照顾的女子,多少年后人们仍会记得当日站在舞台中央风光无限的她们那依然淡漠的脸,心疼起她们躲在黑暗中沉默的无助与疼痛。
他让王菲疲惫地吟唱《暗涌》,“……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都是骄傲的女子,所以要么一味索求,要么不置可否。聪明的女子自然选择后者,是看透人性种种暧昧或是阴谋,懒得再说,只要安静地守候就好。所以她总是低调潜行,不为任何人解释自己。然后她唱“你的衣服今天我在穿,未留住你却依然温暖”,唱“从未真正放手,所以以为,拥抱会漫长”。只是当时仍是甘愿为一个男人生子倒痰盂,适时太早也唱得如此透彻,也算应了林夕的那句“什么我都有预感”。有人说王菲唱多了林夕的词,把自己的感情生活也看得明了清晰,很是可哀。大约作为一名女子,就该多得糊涂少些清醒,才不至于敏感到伤害。对现在的那个男人,她说“你知道现在让我有感觉去爱一个人是一件多难的事,你说他有可能骗我,有可能会辜负我,可是我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爱一个人的感觉,那我多辜负我自己啊”。我想她大约是需要慰藉自己,用某种义无反顾的沉迷、没有退路的激烈来慰藉自己。其实她还是多年前那个眉宇之间都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漠的她,勇敢地,在末路沉沦中坚持自己。
然后是千桦。不知道林夕最初是把《再见二丁目》给了千桦还是Anthony。Anthony版本不及千桦版本,配乐的问题吧。相比Anthony颓废老练的唱腔,千桦当年还很青涩的声音不太懂得如何控制声线,用太过刚强的情感唱出“岁月长,衣裳薄”,却恰如其分地透着本色的稚嫩和顽固,让人想到青葱岁月时莽撞又强烈的情感,旁人也许看得无味,自己却知个中滋味,一人悲情到极致。他又让她压低姿态地唱出《少女的祈祷》,“……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纵是如此,也是内心独白,定不是对着那名男子唱出。如此跌下来再上去,就像是不倒翁。张爱玲说世事人生之苍凉不在于过程,而在于回首的刹那。年轻的女子定是要用淋漓尽致的爱和伤害来铭记这段过程的,用把悬崖绝岭当是平地的勇气来回首,有这样的心境,也算是个骄傲的热血青年吧。
大约香港乐坛如今真的低迷到了只能让人缅怀的地步,旧人不再提,还在的人当中,王菲不唱了,Eason忙着唱国语歌了,千桦忙着拍电影了,林夕也说找不到人写歌了,歌迷问还能听谁唱歌。我突然想到几年前看金像奖,黄秋生就香港电影的低迷引用了狄更斯《双城记》里那句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一切尚未开始;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一切都已结束。 |